「等我從供桌下爬出來,就遇到了前來尋兒子的陳大娘。」
一提起陳大娘,陳薪火面如死灰,手在不停地抖動。
李書記繼續說:「我借由神明的身份告訴陳大娘,說這個村子受到神明的詛咒,他兒子慘遭橫死,是為村民擋禍犧牲的。
「而他兒子的魂魄,被安置在神廟陪伴神明左右,受香火供奉,將來還能在村子里轉世復生。」
說完,他的眸光移向陳薪火,笑得邪氣,肩上的血浸透了衣裳:
「老陳,當年我后娘時常不給我飯吃,是你爹接濟我飯食,后來還給了我路費,我才能去外地找我娘。
「我才決定幫你守住殺人秘密,可如今我需要幫助,你怎麼能忘恩負義?」
陳薪火聞言,不由自主地撂下手里的柴刀。
李書記笑了笑:
「這就對了,現在把徐師傅的腎,給我挖出來!」
在李書記的攛掇下,陳薪火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們。
或許他在糾結,到底應不應該聽李書記的命令行事。
「還等什麼?」
李書記舔了舔嘴催促著,臉色因失血過多更顯灰白恐怖,眼珠子幾近爆出眼眶。
25
「童童!」陳薪火老婆興奮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不知何時,柴房門口已然被一團白色煙霧,覆蓋得嚴嚴實實。
煙霧之中,不時傳來咀嚼聲音和說話的聲音。
童童:「你不能吃這個,吃多了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為什麼不能吃,不吃我餓!我真的太餓了!」是奶娃娃委屈的聲音。
「不能就是不能吃!」童童氣哼哼地說。
「童童!別怕,爺爺來救你!」
陳薪火握著柴刀沖到白霧跟前,用雙手去打散那團白霧。
白霧變成一條細繩索,牢牢纏住了陳薪火的手腕。
猩紅的舌頭自白霧中探出,舔舐著他的手腕。
「別傷害我爺爺!」童童急急喊道。
那白霧就像聽懂了話一般,收回紅舌頭。
逐漸縮小成一個,四肢蜷縮著像海馬一樣的嬰孩。
它短短的小手里,抓著一顆跟自己腦袋差不多大、血淋淋的不明物。
嬰孩仍在大口大口嚼著手里的食物。
嘴巴和尖細的牙齒,都沾著鮮血和肉糜。
陳薪火被嚇得踉蹌,握著手里的柴刀就想砍向嬰孩。
童童以身擋在嬰孩面前。
「爺爺,她是我的朋友,你別欺負她!」
「朋友?童童,它是鬼物!」陳薪火指著嬰孩,又一把拉住童童的手。
「乖孫,快到爺爺這邊來!」
陳薪火的老婆也跟著抱住了童童,絲毫不讓他靠近這個鬼物嬰孩。
她驚恐地說道:「別吃我的童童!」
眼看伙伴被帶離了身旁,嬰孩哭唧唧的,聲音像孱弱的小貓一樣。
「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嬰孩小聲啜泣,最后變成號啕大哭,聽著好不凄慘。
瞬間,白色的迷霧將嬰孩包裹起來。
龍卷風般打著旋,風馳電掣地卷出了柴房。
「好,你們都不要我!」
柴房中,充斥著嬰孩憤怒凄厲的余音。
陳薪火聽得直捂耳朵。
李書記瞪著眼,喃喃道:「真是神明……降下責罰。
「走,我們跟上它!」
早在童童進來之后,安眠藥的效力減弱,我也恢復了力氣。
陳漾之借助我的托舉,悄然解開了我們身上的束縛。
白霧迅速飛出之時,陳漾之趁勢一把拽住我的手,沖出了柴房。
李書記后知后覺,怒喝一聲:「陳薪火,別讓她跑了!」
26
我和陳漾之拼了命地追著白霧跑。
眼看白霧快速往山下彌漫。
陳漾之說:「我若是沒猜錯,這嬰孩是來自神廟!」
我們一路狂奔,等到達神廟時,嬰孩正窩在陳大娘的懷里。
那帶著哭腔的童音,再次傳來:
「不要我,她們都不要我!」
「乖孩子,娘在,娘要你!」
陳大娘血淋淋的手輕撫著嬰孩的背,開始哼唱起了搖籃曲。
之前還躁動不安的嬰孩,聽完搖籃曲就安靜地入睡了。
這怪異的一幕,讓我和陳漾之都怔住了。
「你們來了!」
陳大娘適才瞥向我們,眸光有一瞬間璀璨如星。
我們還未開口,就聽見李書記氣惱的聲音。
「陳大娘,這麼多年,你藏得夠深啊!
「是你一直在偷偷豢養這個小鬼?」
陳大娘桀桀怪笑,那滿是褶皺的臉被扯開,變得森然恐怖:
「曉晨,你為什麼要騙我?」
她一步步走向李書記,雙目似冰刀凌厲:
「當年是你說我的孩子,被神明選去當了侍者,終有一日會回到我身邊!
「這讓我瘋魔無望的生活,有了一絲期盼。
「打那之后,我每日都去神廟祭奠。
「大概是看我虔誠,神明于心不忍,讓我于雨霧之中見到了這個孩子!」
陳大娘望向懷中熟睡的嬰孩,語氣輕柔,生怕擾了她的清夢:
「她告訴我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我的孩子是被害人死的。」
李書記氣急敗壞:
「所以,你一直在裝瘋賣傻,找機會暗中報復我們,那些修橋工是你派這個小鬼殺害的!」
陳大娘也不否認,目光直視著他:
「我只是發現人一旦迷糊,就不需要清醒面對腌臜的人事。
「稀里糊涂、渾渾噩噩,沒什麼不好!」
說著,她又看向李書記身后的陳薪火:
「老陳,你如今遭了報應,我只當為我的孩子報了仇。
「只是你殺害村中的女孩再造孽,不知你還能拿什麼去向神明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