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李書記說,你們之前好不容易砍的木材,都被雨水泡得不能用了。」
我不動聲色地消化了支教的一席話。
順勢回了句:「這也沒辦法,天公不作美,只能等雨停再動工。」
王老師也擦了擦臉上的雨漬,指了指屋頂:
「這雨把橫梁都泡爛了,要是塌了孩子們都沒地方上課,這是青山小學唯一的一間教室了。」
我抬眼看著露著大縫隙的屋頂,以及被水淹得狼狽的教室。
與其說是教室,其實就是一座老舊的危房臨時改的。
屋頂到處漏雨墻壁還漏風,在暴雨狂風的摧殘下岌岌可危。
王老師微笑著:「徐師傅,這教室里到處都漏雨,要不您到外面屋檐下躲會兒。」
「嗯。」我正想出去看看。
9
外面雨勢漸弱。
山上的樹,都被刮斷了幾根枝丫。
或許是雨霧遮擋了人的視線,幾米開外只有霧蒙蒙的一片。
空曠的黃泥操場,歪斜地扎著一根帶著竹葉的旗桿。
翻卷的旗幟,迎風拍打旗桿,發出獵獵聲響。
操場地面的坑洼處,都積滿了渾濁的雨水,幾道急匆匆的黃泥小腳印,從旗桿處延伸至教室內。
我沿著屋檐繞到屋后,發現還有兩座低矮的房屋。
一個帶煙囪,應該是廚房之類的,另一個則是大門虛掩。
此時,虛掩的大門「吱呀」一聲,被從里面推開了。
接著,一個瘦如骷髏的腦袋探出來,是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
他圓圓的大眼睛,占據了半張臉。
那張臉枯瘦蠟黃,濃重的黑眼圈,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病態。
老婦人的聲音從門內傳出:「童童,把門關上,現在外面風涼,當心吹感冒了!」
「好的,奶奶!」
小男孩乖巧地應答,又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接著雨水把玩。
雨水噼里啪啦地,連續拍打著他的小手,小男孩笑得咯咯的。
很快,小男孩注意到,有陌生人的視線。
他把自己往門后縮了縮,只悄悄露出腦袋。
大概是看我還在原地,他懵懂地眨巴著大眼睛打量我。
我揚起善意的微笑,熱情地跟他揮了揮手。
「童童!快來,該吃藥了!」門內,又響起老婦人的催促聲。
小男孩似乎有些抗拒:
「奶奶,我不想吃藥了,這藥一點也不好吃。能不能,換回我以前吃的那種藥丸!」
老婦人:「奶奶不是跟你說過,這叫以心補心。只有吃了這種藥,你的病才能很快就好!」
「奶奶,我不想吃!我不想吃它們!求求你,能不能不吃它們!」
小男孩試圖抬腳跨出門檻,以逃避吃藥。
門內驚現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將他使勁往屋里拽去。
只聽「哐當」一聲,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10
等我繞回屋前時,教室門口多了幾個打著傘的小男孩。
其中,一個撐著小花傘,頭發亂糟糟的小男孩,待看到我之后,忙將手里的傘遞過來。
他的衣服沾了不少泥點,腳上穿著一雙紅色雨靴,黑溜溜的眼睛注視著我。
他或許是感冒了,還時不時地吸著鼻涕。
「謝謝。」我對這善意的舉動很受用,伸出手想摸摸他的發頂。
小男孩卻肅著臉,偏頭躲開了。
他先吸溜一下鼻子,再開口說話:「徐燈,是我。」
「你是?」我正納悶,這是哪位玩家?
小男孩再次吸溜著鼻涕,自報家門:「陳漾之。
」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忍俊不禁。
眼前的陳漾之,儼然就是個邋遢的小瘦猴。
臉皴得紅彤彤的,鼻子上殘留著鼻涕,衣服前襟上的污漬結成了塊。
陳漾之輕咳了一聲:「咳,我有意識時,就跟著這幾個孩子往學校來了。」
「那其他人呢?」
「那幾個孩子我都試探過了,沒有玩家。這個青山村也透著古怪……」陳漾之回道。
【玩家宋 XX 死亡!】播報音再次猝然傳來。
「進村不到半個小時,又死了 1 個!
「開局死了兩個,這又死了 3 個,還剩 7 個了!」
陳漾之郁悶地吸了吸鼻涕:「另外 5 個人,也不知道在哪兒?」
11
「徐燈!」
隱約間,好像聽見有人在喊我?
我東張西望地找尋聲源處。
「徐燈!徐燈!」一個穿著黃色雨衣的小孩,正朝著我們這邊狂奔過來。
「云寶,你跑慢點,當心摔著。」
小孩身后是一個戴著斗笠披著蓑衣,腿腳不利索的中年男人。
他一瘸一拐地走著,后面還跟著三個撐著花傘的小孩。
跑到我和陳漾之面前的云寶,掀開雨衣帽,露出一顆锃光瓦亮的光頭。
他長得眉清目秀,頭上寸草不生還有幾處血痂,顯然頭發是這兩天才理的。
「我是魏景。」
小光頭自我介紹完,又指著后方:「后面手拉手的是張語桐和劉璽,旁邊的是楊念。」
三個小孩也默契地加快了步子,很快就超過中年男人,先來到我們面前。
「徐燈,是不是頭一次見小光頭穿裙子。」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語帶調侃。
「小光頭」魏景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有得選?你們不也是有情人終成兄妹!」
羊角辮女孩正是張語桐,她旁邊這個圓眼男孩,正是他男友劉璽。
「其他人呢?」另一個小姑娘怯生生地說道,正是楊念。
我強忍住笑意,將毛巾遞給不斷吸鼻涕的陳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