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做好這個誘餌,我一連七天不能去學校,每天只能悶在大師給我安排的小屋里看書。
張老師說了,無論做什麼都不能耽誤讀書。
但說實話,我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著。
我奶被灌了一大盅符水,安分了幾天,到第七天時又蠢蠢欲動起來。
這一夜很快到來,過了子時,我房里掛的風鈴開始叮叮當當作響。
偶爾還能聽見嬰兒貓一般的啼哭聲。
是我弟和我姐來了。
他們在我脖子耳根處吹著涼氣。
「二妹,奶奶、爸爸和媽媽呢?」
依稀我還能分辨出這是姐姐的聲音。
我弟也在旁嗚嗚咽咽地哭著。
我沒有說話,更是大氣不敢喘一口。
大師說,鬼叫你不能應,鬼問你不能答。
只要我熬過三炷香的時辰,便是挺過了。
我姐見我不理她,在我周圍飄來飄去,終于沒有了耐性。
「二妹,我一直以為你和姐是一條心的,可沒想到你居然要做那個狗道士和奶奶他們幫兇。」
她越說越氣,到最后一臉獰笑地往我撲來。
7
我拿起來揮舞的是那天寫給姐姐但未曾遞出去的作業紙。
并非那老道給我的護身符。
皺巴巴的作業紙上只有歪歪扭扭的十個字:「女兒當自強,橫可立刀馬」。
「姐姐,你看到了嗎?」
等了許久,我摸摸自己的臉和脖子,還是熱的。
我沒死,姐姐呢?
只見剛才我揮舞的那張紙落在地上,上面還沾染了血紅色的痕跡。
這場面連炎大師說我真是傻人有傻福。
有驚無險地度過這一夜后,我奶到了破曉時分成功「產下」
了兩塊黑乎乎的血肉。
可我那天明明看到,肚子里的是我姐和我弟。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爹使喚我趕緊拿塑料袋把這兩塊肉包起來丟到后山去。
我忍著想吐的沖動將兩塊肉裹起來匆匆帶出房間。
但我并沒有往后山去,而是繞到我們家屋后的院子。
準備將兩塊肉埋在我奶和我爹的墻根下。
我從袋子里倒出兩塊肉時,它們像有呼吸似的一下一下地在跳。
我不敢多看,抓緊照著阿姐那晚跟我說的計劃埋了,埋完后還磕了幾個響頭。
我奶躺了一宿才醒,醒來后又喊著她的孫兒。
像我奶這樣的人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才沒過兩天又叫我爹趕緊去把我媽找回來給她生孫子。
果不其然,我媽作為一個農村婦女耳根子軟被我爹三言兩語就騙回來了。
沒過倆月,我媽的肚子就大了起來。
我奶和我爸的精神骨又開始支棱了。
沒過多久他們就發愁了,我媽頓頓要吃肉,整個人卻越來越瘦,肚子也不見長。
我媽懷的這一胎,是沒有胎心的陰陽胎。
8
我奶急了,拉上我媽去村醫縣醫都不管用,最后花了我家半年賣的苞谷錢看了鬼醫。
他佝僂著身子,頭戴帷帽,說起話來竟讓我憑空生出些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感。
不過這鬼醫也是睜著眼說瞎話,他說我媽肚子里懷的是龍鳳胎。
之所以一直長不大是兩個胎兒在肚子里因為爭營養時常打架,倆都沒落著好。
我奶一聽是又是龍鳳胎又是爭營養,直接破口大罵。
「挨千刀的女娃,這是要讓我們老陳家絕后啊!」
隨后鬼醫便給我奶出了個陰毒的法子,說是可以殺死腹中的女娃保證男娃健康地長大。
夜晚,我奶卻悄悄咪咪摸進我的房間,把我從床上一把薅起來,干癟的眼流露出精光。
她塞給我七根針,竟是讓我去給我娘的肚子扎針,以女扎女,必定死的是女胎。
我說我不肯,我奶的老臉瞬間凌厲起來,給了我一巴掌,又抓起我的書袋。
「女娃讀書,越讀翅膀越硬,明天我就找你們老師去。」
我搶過書袋。
「我去,我去!」
我奶意滿離去,我握著沾滿血油的針,在屋檐的陰影處笑了。
自此以后,我媽的肚子的確越變越大,而我奶精神卻越來越恍惚。
好幾次她自己燒了沸水,就嚷著說自己在水里看到了孫子悶頭就要往里頭跳,要不是有我爹攔著,就不只是燙了胳膊燙了腿了。
這只是個開始,等我媽生下這個鬼胎,不出三日,我奶必死。
我每天除了去上學,還會偷偷給姐姐燒點紙錢和我今天學習到的東西。
那一晚也正是這個緣故,我喚醒了我姐,保住了我一條小命。
于是我更努力地學習,它不僅帶給我知識也帶給我幸運,
讓我覺醒也讓我反抗。
我媽這胎懷得快,生得快,不到八個月她就生了。
我媽生產那天我去看過,這個孩子不會哭也不會笑,還長了一副陰陽臉。
可他帶把呀,我奶還是抱得愛不釋手。
趁所有人不注意,我偷走了胎盤和我姐的尸油跟那兩塊血肉埋在一塊。
農村的天總是亮得早,一聲尖叫叫醒了在沉睡的所有人。
我奶抱著剛出生的弟弟被煮死在那口大鍋里。ӯž
他們的皮膚和被煮熟的豬肉一樣,竟然還飄著一縷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