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好幾步,下意識松開了我的手。
顧柏艱難地壓制著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動了動嘴唇。
他無法發聲,但我聽懂了。
他說的是:「跑!」
我死死看了他一眼,不敢猶豫,跑進畫像背后的暗道里。
跑!
只有逃出去,才能救顧柏!
逃出去,才能讓顧楓伏法!
我這樣想著,憋著勁,一刻不停地往前跑。
暗道曲折,好像沒有盡頭一樣。
就在我開始懷疑暗道的另一頭究竟是什麼地方時,一道光映入了眼簾。
來不及細想,我像是沙漠里終于找到水源的旅人,全力沖了過去——
然后,我就徹底愣住了。
28.
顧楓的家,是一棟聯排別墅。
過去,我從來不知道,東邊的另一棟別墅,也屬于他。
而他竟然這樣不可理喻地,在這只有幾步之遙的兩棟別墅之間,鑿了一條暗道出來!
29.
緊接著,我悲哀地發現,別墅的窗戶都被封死了,連大門,也被顧楓用鑰匙鎖死了。
我癱坐在門前。
顧柏拼命給我爭取的生路,還是沒能勝過顧楓的萬全準備。
30.
不行!
片刻的消沉過后,我重新站了起來。
不能就這樣放棄!
顧柏還等著我去救他!
我一邊想,一邊開始找出路。
一樓。
二樓。
三樓。
每一層的窗子,都被封得死死的,毫無撼動的余地。
最后,我走到了通向閣樓的樓梯前。
31.
按理說,這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顧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追過來,我很容易被困在里面,進退無門。
但一種詭異的直覺,驅使著我走了上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們——
我死去多年的父母,他們當年遇害后失蹤的頭顱,被兩只充滿福爾馬林的玻璃罐子泡著,栩栩如生。
我再也堅持不住,跪在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32.
六歲那年,我的父母死了。
——謀殺,兇手是當時臭名昭著的一對孿生兄弟,號稱「雙子殺手」的兩個變態殺人狂。
我的舅舅南石,當時剛剛結束了博士生涯,不顧回避原則,給刑偵隊出了一份側寫。
最后也正是他的這份側寫,協助警方成功找到了兇手——
或者說,是兇手的尸體。
據說,當年警方在一棟廢棄的大樓里找到了雙子殺手的尸體,最后的定論是,兩人在一場內斗里,同歸于盡了。
死狀極其凄慘,不亞于他們手下折磨過的受害人。
而我父母的頭顱,卻一直沒有找到。
33.
等等。
廢棄大樓?!
廢棄醫院……
難道說……
34.
顧楓書房里的那幅油畫,畫著兩個男孩。
雙胞胎。
恐怖,詭異。
這會兒想來,那五官神態,都與顧楓本人有些許相似。
加之南石舅舅的死法,簡直與當年我父母的死法,一模一樣。
難道顧楓會是……
這時候,樓下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35.
我躲進了玻璃罐下面的柜子里。
顧楓一手拖著滿身是血的顧柏,一手提著把斧頭,一步一步,走了上來。
「漫漫,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里。」
他的聲音溫柔平靜,就像是在喊我出去吃飯一樣尋常。
我死死捂著嘴,就快喘不過氣了。
「唉……」
他走到了柜子前,嘆了口氣,在玻璃罐上敲了兩下。
我差點哭出聲來。
「你可真不乖,怎麼找到這里來了。這下好,嚇到了吧?」
「說起來——漫漫,那時候你才六歲,應該不知道,你父母究竟是怎麼死的吧?」
「你想知道嗎?我當時就在現場,爸爸和叔叔是怎麼一刀一刀捅進你爸爸的身體里、怎麼割下你媽媽的頭顱,放進這兩只罐子里的,我都看見了。
」
「哦,對了,還有你的南石舅舅——你還不知道吧,他后來收養的那個孩子,就是你的黎厭哥哥,你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是我的叔叔哦。」
「一個犯罪心理學專家,收養了殺死自己姐姐姐夫的兇手的兒子,這是為什麼呢?」
「漫漫,你出來,講給我聽聽呀……」
憤怒,如同酒精,瞬間麻痹了我的全部理智。
我伸出手,就要推開柜門。
然后,我聽到了顧柏的聲音。
——「……凌漫!不,不要……不要放棄……不要……」
顧楓轉身,一腳踢在顧柏身上。
地上的人悶哼了一聲。有氣無力。
「臭小子,吃里扒外。」顧楓說:「哥真是白疼你了。」
跟著,他繼續對我說:「漫漫,還不出來嗎?」
「再不出來,顧柏的頭,就要保不住嘍……」
他話音落地,我握緊了從書房里順出來的拆信刀,朝他的方向沖了出去。
我不能任由顧柏死在我面前。
36.
我沒能成功將拆信刀捅進顧楓的眼睛里,只在他顴骨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力量上的懸殊差距,讓他沒費多大力氣,就再次將我制服。
地上的顧柏艱難地看向我。
「對不起……」
他跟我道歉,不知是為誰。
——他自己?他哥哥?還是,他的父親、叔叔?
我淚流滿面,搖搖頭,告訴他:「不要道歉。顧柏,你沒有錯。」
我說:「你跟他們,都不一樣。」
「你不能選擇你的父母、親人,你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傷害過任何人。顧柏,你很好。」
「是我錯了,我就不該一時心軟,答應這個變態的追求。」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長得太像你了,顧柏,我……」
眼看大限將至,我咬了咬牙,告訴他:「其實,我心里的那個人,一直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