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會摔呢?里面的東西是能幫我報仇的唯一希望,就算再可怕我也不可能松手。
盒子里,浸透了血水的絨布上躺著一條通體漆黑的蟲子。
見到光以后,蟲子抬起頭,觸角前后搖晃,張大的嘴里露出鋒利的口器。
「每天都要喂,要新鮮的,不能忘。」阿姆眼神灼熱地看著盒子里的蟲子,「這幾年你們不在,我用自己的血喂他,他很不開心。」
阿姆的語氣比說起阿爸去世的時候更加傷心。
「阿花,阿花!」阿姆突然緊緊箍住了我的手腕,兩眼瞪大,「你發誓,你發誓!」
「我發誓。」手臂生疼,我卻不大在意。拿到這個盒子,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好,好!」阿姆松開手,「今天還沒喂,阿花快喂他,他又要不高興了。」
阿姆說的仿佛是個頑皮的孩子,要我給他喂糖一樣。
我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學著曾經見到過的阿爸的樣子,捋起袖子,然后用兩根指頭輕輕拈起蟲子放在了血管的位置。
黑色的胖蟲子蠕動爬行了一小段距離,留下一道血痕之后在一個滿意的位置停了下來。
「啊!」我忍不住痛呼出聲。
阿姆上前右手捂住我的嘴,左手摁住我的手:「別出聲,別動,他會不開心,他會不開心!」刻意壓低的聲音又低又急。
我死死咬緊后槽牙,抑制住身體的顫抖。
大概兩分鐘后,阿姆才漸漸松開了手:「他喜歡你的血。」語氣輕快喜悅。
我睜開被汗水糊住的眼睛,朦朧地看到那條蟲子身體胖了一大圈,像個吹鼓起來的氣球,趴在我的手臂上隨著我的呼吸上下起伏著。
隨意用袖子抹了把汗,我把蟲子放回了盒子里,重新蓋上蓋子。
被咬的地方沒有任何傷口,只是血管的顏色更加明顯了一些。
我抬頭去看阿姆,卻發現她臉上帶笑,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盒子。
「阿姆,阿姆。」我伸手輕輕一推,阿姆倒在了地上。
阿姆,死了。
3.
阿爸就葬在竹屋后邊,我把阿姆埋在了他旁邊。
屋子里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走之前我還是鎖上了門。
帶著盒子,就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回去了。
我在鎮上定了間賓館,暫時把行李和盒子存放在了房間里,然后跟人討價還價買了輛二手面包車。
開著車,我重新回到了那座城市。
仇恨蓋過了傷心,讓我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動力。
我每天精心喂養著黑蟲,他吸食鮮血時疼痛一日比一日加劇。
我知道,他吸食的不僅是我的血,更是我的生命。
我阿爸、阿爺、太公,再往上數幾代,喂養人沒有能活過四十五歲的。
我并不在意。
女兒的離世帶走了我一半生命,剩下這半也只為復仇而活。
我算著日子,等到喂養了七七四十九天后,就像阿哥偷偷跟我說過的那樣,我跟黑蟲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系。
一開始我只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漸漸的,我甚至能隱約了解到他的想法。
【干】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我已經在手臂上劃了一刀。鮮血像是細小的水流,流進盒子,將絨布重新浸濕。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不再是自己,而是黑蟲的傀儡了。
但同時,我也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每天黑蟲吸食我的鮮血,我則用針筒從黑蟲身體里抽取少量鮮血注射進自己的身體。
針筒扎進黑蟲的身體時,痛苦的長鳴就會在我腦子里響起。
第一次這麼做的那個晚上,我在睡夢中用刀捅進了自己的身體。
我叫了救護車,鄰居被吵醒出來看熱鬧,看我被擔架抬走,一邊可憐我,一邊更加確信我已經瘋了。
這是黑蟲的報復,同樣也是我跟它的較量。
傷口不深,我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里,我的腦子里都是【餓】【干】【回家】。
距離太遠,他無法直接操縱我,只能傳達想法。
可是隨著我住院的時間越久,這些想法出現的頻率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他快不行了。
我辦了出院手續,回到了家,打開了那個已經落了一層薄灰的盒子。
盒子里的絨布上層已經干得結塊,黑蟲躺在上面,只剩原來的一半大,聽到聲音也只是微不可察地動了動觸角,連眼睛都沒有力氣睜開。
這是我們家族傳承的寶物,想必他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它死去,我們家族世世代代都會遭受詛咒。
什麼詛咒我并不知道,長輩對此諱莫如深。
我不怕詛咒,可我死了,無人供養,黑蟲會怕。
聽著腦子里微弱的祈求聲,我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時隔近三個月,我的復仇終于要正式開始了。
4.
「媽媽再見!」我揮揮手,轉身進了幼兒園。
「方浩然你來啦!」拖著兩管鼻涕的小胖墩熱情地迎了上來,「我今天帶了巧克力,給你。」
注意到站在旁邊的老師,原本并不想理會他的我揚起笑臉道:「謝謝,明天我給你帶 QQ 糖。
」
「真的?」小胖墩一臉驚喜。
我點點頭。
「我就知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小胖墩用袖子在鼻子下一抹,鼻涕沒了,只留下兩道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