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頭七剛過,丈夫就要跟我離婚。
為了找到兇手,我回了家,繼承了我曾經避之不及的宿命。
害死我女兒的人,都應該償命。
1.
「我們離婚吧。」方默文坐在對面,手里夾了支煙,云霧繚繞中看不清神色,語氣卻十足冷漠。
在我懷孕后他就戒了煙,這是他第一次當著我的面抽煙。
昨天剛過女兒的頭七,今天他就要跟我離婚。
「一看到你,我就想到藍藍,我沒辦法原諒你。」丈夫將煙屁股扔到地上,用腳碾滅。
「不是我。」無數次解釋讓我知道這只是徒勞,但我還是忍不住開口。
一周前,女兒藍藍吃了從家里帶到幼兒園的便當,急性過敏去世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飯盒里會出現原來沒有的蝦仁,再三要求警方調查卻始終沒有結果。
監控顯示,女兒到班級里之后就把餐盒放進了抽屜里,直到午飯的時候才拿出來讓老師幫忙熱飯。
中間沒有任何人碰過。
熱飯的過程同樣也在監控里,沒有任何異常。
所有人都認為我不能接受自己的一時疏忽害死了女兒,記憶產生了錯亂。
包括我的丈夫,他堅信是我這個當媽的害死了女兒。
我的女兒只有五歲,天真爛漫,對誰都很有禮貌,最喜歡甜笑著撲進媽媽懷里撒嬌。
她喜歡酸甜口,最愛吃的菜是番茄燉牛腩。
她喜歡白雪公主,所以討厭吃蘋果。
她每天早上都要賴會兒床,我要撓癢癢才能把她叫醒。
睡前一定要我給她講故事,不然就不肯睡。
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抽屜里都是我給她買的各種水鉆發卡發圈。
我的女兒,我了解她的一切,怎麼可能會忘記她對蝦肉過敏!
是有人,害死了我的女兒!
他甚至選在了幼兒園這個地方,讓我能在女兒死后為了查找線索,一遍一遍地觀看監控,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看著我的寶貝吃下那致命的蝦肉,然后痛苦地死去!
拿起筆干脆利落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我平靜道:「害死藍藍的兇手,我一定會找出來,我要讓他不得好死。」
丈夫瞥了我一眼,眼神充滿仇恨和厭惡。
他站起身,拿起離婚協議,惡狠狠說了句「神經病」,隨即摔門離開。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屋子,暖黃中摻雜著淡淡的血色。
我摩挲著身旁屬于女兒的那張貼了許多貼紙的凳子,殘留的煙味在鼻尖徘徊不去。
2.
我有一個秘密,從來沒有跟人說過。
那就是我的曾經。
丈夫只以為我是個孤兒,但其實我不僅父母雙全,還有個比我大十歲的哥哥。
離婚的第二天,我就簡單收拾了幾件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
先是搭乘高鐵,再是黑車,最后步行了十幾里地。
曾經駕輕就熟的一段路,現在走起來累得我氣喘吁吁。
要不是找出兇手的信念支撐著我,我想我已經倒下了。
終于,遠遠地我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林子。
我深吸口氣走了進去。
等到家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我輕輕叩響竹門。沒多久,「吱呀」一聲,門開了。
阿姆蒼老的面容在門后顯露出來,見到我她并不驚訝。
「進來吧。」阿姆將門大開,轉身向里走去。
屋子里的擺設一如我離開的時候,只不過東西更加陳舊了。
我在八仙桌邊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
十多分鐘后,阿姆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荷包蛋。
女兒去世后,我的作息完全紊亂,幾天都不記得吃一頓飯。
此時吃起這碗荷包蛋,也品不出什麼滋味。
只是為了還能繼續活下去而已。
阿姆坐在對面,看我靜靜地吃完,終于開口說了第二句話:「你阿爸六年前死了。」
我一怔,但并沒有太過震驚和難過。
他做的那些事,注定不會長命。
「我哥呢?」阿爸既然死了,那我只能找阿哥幫我了。
「你哥跟你一樣,不愿意待在這個窮地方,也跑去大城市了。」母親臉上的溝壑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滄桑。
我的心沉了下去,難道這趟白來了嗎?
「阿花,你爸手上的活兒得有人做。」阿姆眼神緊緊盯著我,「我以為你們兩個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聽懂了阿姆話里的暗示,從前的我就是因為害怕繼承阿爸手里的活兒才逃了出去,現在我卻求之不得。
「好,我來!」
我的爽快讓阿姆欣慰地笑了起來:「好孩子,好孩子,阿姆沒白養你。」
阿姆起身,進里屋拿了一只木盒子。
在這樣寒酸簡陋的竹屋里,那只雕工精美、油潤光滑的木盒子顯得格格不入。
阿姆撫摸著那只盒子的手又輕又柔,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小時候我深深地嫉妒過這只盒子,阿姆和阿爸對我從來沒有像對待這個盒子一樣珍惜又小心。
這也是我有了藍藍以后,對她傾注了格外多的感情的原因。
阿姆再不舍,還是把盒子小心翼翼地遞給了我。
我接過,輕輕打開了盒子,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
雖然早有預料,我還是被嚇到了。
阿姆兩手虛虛攏在盒子兩邊,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就把盒子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