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出來時,人已經奄奄一息。
手機在老馬的褲子口袋里。
按理說,他的狀態無法接通電話。
在場的人都說老馬福大命大,也許是巧合,如有神助,他可能在無意識中碰到了通話鍵。
也多虧這通電話,才能找到老馬。
老槐樹四周偏僻,少有人來,連村民都不知道,樹縫里還能藏人。
老馬腳下踩著的是身著喜服的管晴晴,滿頭流蘇下的嘴唇青紫,瀕臨窒息。
確認完管晴晴的狀態后,老胡激動得要命,立馬打電話回去報喜,畢竟甜甜愛情劇的女主可不能死。
真是萬幸,他們的情況沒有我預想那麼糟糕,尤其是老馬。
他穿過那團詭異的濃霧,也只是多了些皮外傷。
但我的手指到現在還在滲血。
樹縫里卡住兩個人,負責救援的人謹慎地舉起探照燈查看裂縫深處。
強烈的燈光直射入老槐樹的深處,那里如同樹的心臟,樹冠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似是在表達它的不滿。
眼尖的消防員忽然捕捉到某種東西。
他連忙喊同事來看。
在樹的心臟里,散落的一堆白骨。
白骨被一根根提上來,臨時放置到旁邊的將軍廟里,等著法醫過來勘驗。
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骨頭短小,儼然是個孩子的尸體。
我的心臟砰砰直跳,都沒注意蔡昀何時走過來的。
他一直在幫忙救援,黑色夾克變得灰撲撲,鴨舌帽上粘著細小的樹葉枝條,來時清清爽爽,回去卻灰頭土臉。
他走進將軍廟角落的陰影里,四處掃了一圈,看著我的手說。
「你的血怎麼還沒止住?」
說的是我指尖的傷口,仍在冒著血珠。
「啊,沒事……」
他面露狐疑,試探地湊過來問。
「你有凝血障礙?」
「沒有。」
我把手縮回身后
他嘖了一聲,讓我跟他走,走到救護車旁,讓醫生給我包扎傷口。
醫生用棉簽把表面的血塊抹去,用一副你跟我開玩笑的表情。
「你們再來晚點就痊愈了,這麼小的口子,自己就能愈合。」
「早上傷的,一直沒止住血,就這麼一點點冒。」
醫生神情嚴肅起來,也問了相同的話:「你有凝血障礙?」
我連連搖頭。
「行吧。」
他給我消了毒,用止血繃帶裹緊。
「先這樣試試,如果再出血,去醫院檢查一下。」
過一會兒,止血繃上滲出紅色的血跡。
「怎麼回事,你去醫院看看吧?」
老胡也嚷嚷著要把我送醫院,我無奈扶額。
「真沒事,回去我就好了。」
離開下嶺村,我的血果然止住。
老胡對著手指左看右看,恍然大悟:「我懂了,這棵樹附近有問題,是不是?」
「可不對啊!」他抱臂團坐在沙發上,「為什麼老馬、管晴晴都沒出血,難道像你這種體質的,血更好吃?」
龍口山大霧中,我試著放血,顯然那來路不明的濃霧對我的血頗有興趣,我能感覺到它們吞下我的血后,傳遞到某個地方,那里離龍口山不遠。
濃霧只是一種媒介。
是有某種東西躲在暗處操縱濃霧。
那東西就藏在老槐樹附近,我一進村,它就貪婪地想要繼續嘗嘗我的血。
但沒有媒介,它的能力是有限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它會喜歡我的血,老馬和管晴晴都沒有被放血。
管晴晴失蹤時,它用花轎把人接走。
感覺像是,成親……
10
管晴晴沒有遭多少皮外傷,只是憋在樹縫里呼吸不暢,陷入短暫的昏迷,送入醫院后很快就轉醒。
還是轎夫老馬慘一點,扭到了腳,估計半個月不能到景區抬轎子,他躺在病床上一陣長吁短嘆,抱怨自己當初不該圖劇組 100 塊的工錢。
老胡拎著補品去看他,聽嘮叨聽煩了,忍不住要講幾句:「當時我們攔著你,讓你不要走嘛,霧那麼大,你說你急著跑什麼!嘿呦,攔都攔不住!」
一提這個,老馬苦臉皺得像倭瓜。
「你們有文化,不信俺們這些,但俺跟你們講,有些事,你還不得不敬這些,那玩意哪是什麼霧呀,是臟東西,不干凈的!」
「你說俺為啥要跑咧,俺就是給臟東西魘住的,那時候俺腦瓜也糊涂,就覺得害怕,腦子里有個聲音一直在說跑跑跑啊,那霧一散開,俺就見到前面有亮光,是度假村了,俺拔腿就跑,一進霧里,俺就啥也不記得了。」
說完老馬慫巴巴地扣著手。
「哎呦,都說鬼怕惡人,俺就是當時太害怕咧,著了它滴道,你看看現在,俺不干活,還要花錢呦……」
看完轎夫老馬,我們直奔下嶺村。
今天,管晴晴要請人做場法事。
已經有三輛車停在槐將軍廟門口,其中一輛制片人親自開車,載著他請來的大師。
老胡說大師是從馬來西亞過來的,與港臺以及東南亞的許多富豪都有來往,這次是某位出品方牽橋搭線的。
我悄悄問:「我們中國的妖魔鬼怪,請外國師傅能行嗎?」
老胡莫名自信:「大師是華裔,講中文,溝通無障礙。
」
大師走下車,是大霧圍困龍口山時的老頭,他遠遠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通。
房車的門打開了,管晴晴全副武裝地走下來,脖子上掛著佛牌,腕上系著黑檀木串,一改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瑟縮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