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最近參投一部劇,是被業界廣泛看好的仙俠古偶劇,他投入巨大。
這部劇正在龍口山拍外景。
龍口山是北京周邊一處小眾的徒步勝地,劇組能找到這地方不容易。
雖然故事很俗套,但制作很用心,也算有可以吹噓的優點吧。
我還沒回,他的電話就急吼吼打來了。
「明天你得過來一趟!我這出大事了!」
他總說要出大事,逼著別人半夜開工,簡直是資本家中的詐騙犯,所以我也沒在意,隨口問:「出什麼事了?」
只聽他哀嘆一句:「唉,我跟你講,這回我恐怕真要晚節不保,這劇,可能拍不下去了。」
「怎麼了?」
我聽見他在那頭關緊門窗,緊張地捂住聽筒,壓低聲音說:「這回,我們真見鬼了!」
「不會吧……」
他好像是想到什麼,突然來了精神。
「你那個警察朋友呢,在不在,你和他一起來!」
他知道我和蔡警官的事。
「我們還不算朋友吧,也就,認識,人家是來旅游的,哪有空幫你忙。」
「啊不,你聽我說,聽我說啊!」
他急急打斷我:「他不是總懷疑你嗎,借這個機會,你給他證明一下,是不是?就當我請他來旅游,看龍口山拱衛京都,還有什麼野長城、泡澡……」
我冷眼聽他畫餅。
「你,不對勁……你說實話,為什麼要找他?」
他歇了火,干巴巴坦白:「我這邊,還沒確定要不要報警……」
現在一聽人說報警我就心虛。
6
老樹林子里頭,夜風呼呼吹。
三四個老馬哼哧哼哧地抬著花轎,新娘子很輕,坐在里面,抬起來一點兒也不覺得吃力。
送嫁的喜婆甩著帕子跟在花轎旁。
山路好長,似乎怎麼也走不到頭。
嘻嘻——
領頭的漢子聽到一陣笑聲,從枯冷的夜風里傳來。
嘻嘻——
有什麼東西撲棱著翅膀,它擦過樹梢,樹葉嘩啦嘩啦地搓手。
一定是山里頭的貓頭鷹,漢子啐了口唾沫,吆喝轎夫繼續往前走,莫要在此停留。
其實他心里也敲起了小鼓。
貓頭鷹笑,多半是沒有好事。
只可惜了花轎上的新娘,好好的喜事,別遇上什麼晦氣事。
嘻嘻嘻——嘻嘻嘻——
貓頭鷹笑得越來越大聲了,連成一片。
喜婆嚇得拽緊喜帕,也不敢甩了,只依偎著花轎打哆嗦。
一邊哆嗦著一邊走。
吭哧一聲!
前頭的轎夫忽然栽倒下去,連著整個轎子都往前傾倒,新娘被迫摔了出來——
「卡!」
蔣導大喊一聲,叫停了攝像,指著抬轎子的群演罵罵咧咧。
新娘一掀蓋頭,她尖利的聲音隨之鉆了出來,回蕩在樹林里。
「你們在搞什麼啊!差點我就摔到地上了!」
剛才栽倒的轎夫老張惶恐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上有坑,我沒注意,真不好意思……」
他邊說話邊低頭看去,倒也不是坑,一塊灰白色的凹陷物,他不巧正好踩上去了。
蔣導沒心情聽他解釋,一個勁兒安慰演新娘的女主演管晴晴。
轎夫默默閉上嘴,想著趕緊把這東西挪走,免得等下誰再踩中。
他用腳把那東西踢出來,這一踢,倒是讓他嚇得魂飛魄散。
剛才他踩中的,是塊頭蓋骨,現在讓他給翻了身,黑洞洞的眼眶正盯著人看呢。
轎夫的叫聲把蔣導和管晴晴都吸引過來。
蔣導直呼晦氣,管晴晴看見骷髏頭,更是慘叫連連,說什麼也不肯在這拍了。
「你說搞出個死人,我是拍愛情片還是恐怖片啊!」
他們拍得是部仙俠古偶劇,趁著今年有部同類題材的大火,大家都想跟風分一杯羹。
今晚要拍的戲是下凡歷劫的女主要被迫嫁人,男主踏著七彩祥云來搶親。
雖說多有忌諱,但時間緊迫,拍還是要拍的。
「晴姐,你先喝點熱水歇歇,我們去給他敬只煙,沒事的。」
管晴晴的助理趕緊把保溫杯打開,給她遞過來,剛喝一口她就吐了出來。
這水燙死了,怎麼喝啊!
助理沒留意,被潑了一身的開水,管晴晴把保溫杯扔回她懷里。
也許是受了驚嚇,她的脾氣變得更暴躁。
場務讓踩到尸骸的轎夫把骸骨就地掩埋了,蔣導帶頭,所有人都一起點香燒紙錢祭拜,完事后在地上做了個標記,讓轎子行進路線偏移開,再調整機器重新開機。
忙了一大通后,已經是后半夜。
接著剛才卡掉的那段,轎夫依舊抬著花轎,喜婆依舊跟在轎邊。
他們走啊走啊。
干冰機被打開,林子里緩緩升騰起濃霧。
濃霧之中,樹林旁隱約可見一架更精巧絕倫的大紅花轎。
新娘掀開轎簾,瞇著眼看外面,她瞧見林邊的紅花轎,愕然瞪大了眼睛。
突然,她站了起來,走出轎子,向著紅花轎的方向,一步步邁入濃霧之中。
紅花轎晃了幾下,似是被人抬起,霧氣遮擋住轎夫的身影,只覺得花轎是向林深處飄去的,消失在一片黑暗里。
沒人喊卡,也沒人喊停,一切都流暢得如行云流水。
攝像已經捕捉不到花轎的影像,滿屏都是濃霧。
蔣導滿意地點點頭。
他在監視器前又看一遍回放。
「晴晴這次還挺入戲的,整體效果不錯,晴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