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愜意地躺在沙發上,并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瓜瓜豬邀請我來看指甲油。」
我勉強一笑,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她的姿勢,她的稱呼,無一不在提醒我,她才是和林以墨更親密的那個。
見我回來,小油「嚶」的一聲從貓爬架上竄下來,要跑到我這里來。我知道它是怕陌生人,想來求抱抱。
或許是哄了很久也沒把小油哄下來,王爾倩不太開心,見小油從她面前跑過,她伸手想抱。小油跑得快她抓不到,便一把拽住了小油的尾巴!
小油痛地「嗷」一聲叫,回頭就咬在王爾倩手上!
「啊!」她慘叫一聲松開手,血珠子就從手上冒出來。
「怎麼了?」林以墨從陽臺進來,見我回家了,先是一愣,而后臉色不太自然。
小油又委屈又害怕,跑到我腿上來喵喵叫著訴苦。我忙抱著它查看有沒有受傷。
「瓜豬,你還好吧?」我聽到林以墨問。
「沒事沒事,哈哈哈,嘶——」她想安慰他,卻忍不住吃痛:「你知道我想到什麼嗎?就是那些被拐賣的小孩,長大了都不認親生父母……哈哈哈這個壞貓貓哦。怎麼辦。」
「明明是你先抓它尾巴的!」我被她的比喻氣壞了。她的意思是,她是親媽,我是養母?親媽會做出拽尾巴這種傷害貓咪的事情?
「是我的錯,對不起!」她飛快地說:「我太著急了,我想和它玩,可它怎麼都不理我……」
可是這道歉不是對小油,不是對我,卻是對著林以墨說的。
又是這樣!
我恨死了她的爽朗語氣和開懷大笑,恨死了她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動作。
可是,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不需要假裝柔弱,不需要矯揉造作,她越是像個男生一樣滿不在乎,就越是有反差,林以墨就越心疼她。
「先別說了,我送你去醫院先處理一下。」他抓起紙巾一邊幫她簡易包扎一邊說:「你個瓜豬,你惹它做什麼呢?慢慢來嘛,有的是機會。」
他拉著她匆匆出門,只對我丟下一句:「回來跟你說。」
我收拾東西,坐在客廳等著。
他很晚才回來。
「悅悅,你該好好教教小油的。瓜豬被咬得不輕。」他一邊換鞋子一邊說著。
「以前不是你說,膽小點好,不會被人偷走嗎?」我輕聲說。
「什麼?」
「沒什麼。我該走了。」我說。
「什麼?」
「我覺得我們沒有在一起的必要了。你的『瓜豬』回來了,你要和她在一起,早晚需要我騰位置,不是嗎?」我緩慢又清晰地說:「但是,我要帶走小油。」
「為什麼?你知不知道小油是——」
呵,果然。
他沒有否認我之前的兩句話。而是急忙保住貓——她并不珍愛的貓。卻是他們三年來的牽絆。
「是,我知道,小油以前是王爾倩不要的。但這三年,是我買罐頭、零食,是我剪指甲鏟屎,生病了是我照顧。不管是從經濟上還是感情上,我帶走它都是應該的。」我說。
他呆住了,他完全沒想到我知道小油的來歷。也沒料到我會直接就這樣說出口,不留一點情面。
對啊,這根本就不像我。不像百依百順的那個我。
他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我笑了笑,又說:「你如果沒有只注意看你的『瓜豬』有多開心,那你就會注意到小油一直在應激。你看看它現在的樣子,心里有一點點不忍嗎?林以墨。你記得我剛來的時候,小油有多膽小,多怕我嗎?三年了。就算是個畜生,也認家了。」
戴知廉接到了我十年來第一通電話。
他還是那麼懶洋洋的,說:「想吃火鍋了?」
我「嗤」地笑出聲來,我說:「嗯。你請吧。」
一切就是那麼好整以暇的樣子。
他帶我到一家老火鍋,殷切地安利著他喜愛的牛肉:「這家的肉最嫩,已經腌好了,入味,下鍋不要久了。來一塊試試。」
我嚼著那塊牛肉,心里涌起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我問他:「你有沒有覺得我,這些年對你太無情了?」
「你知道就好,」他毫不在意地說:「誰讓你是有了家室就不要朋友的人呢?怎麼,你要離婚了?」
我白他一眼。
我高中之前,和戴知廉幾乎就是一對雙胞胎。那時候戴知廉就住我樓上,我們從小學到初中都一起上學放學。像兄妹,像朋友。
但初三那年,我爸媽把我接回身邊上學,是另一個城市的省會。走之前,我們約好要相互寫信告知對方自己的近況。
但轉學之后,我們再也沒有聯系。我給他寫過一兩封信,他沒回,我也就沒再寫。
直到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我們在暑假旅行的時候偶遇,他問我:「你去哪里讀大學?」
那是在鼓浪嶼的淺夜,海浪拍打,四周安靜。我大聲說:「我要去 C 大!我喜歡的男生都能考上,我也能!哈哈哈哈!」
我的笑聲四散開,他沒說話,我回頭問他:「那你呢?」
「大概出國讀本科吧。」他說。
「這次加上微信了,不要再失蹤了!」我說:「說好的寫信。居然一封都沒有。才沒有人跟你玩。」
他嗤之以鼻:「你不也沒寫嗎?」
「好啦,記得每年都要聚聚!一起吃海鮮!」我嚷嚷著說。
「……我海鮮過敏。」
「那就吃火鍋。」
那天之后,我們還是很少聯系。
他可能出國讀書并不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