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次開始,我便天天偷著給她送食物。
她長年被關在那屋子里,不見天日,身體很是虛弱。
放眼整個村子,能在這做到如此的,只有村長一人。
我假意來到墳前,那墳包連雜草都沒有,一看就是為了糊弄我而新設的。
余光處又看到有人在跟著我,為了讓他放下戒心,我假哭,演足了戲碼。
又讓他把我媽放到山神廟中。
一切都為今晚做準備。
他不來找我,我也會自會尋他。
他必須死。
我沉浸在過去,滔天的恨意幾乎將我吞沒。
突然臉上一涼,我媽輕撫著我的臉,眼波溫柔,柔聲詢問我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作為蠱女,她也能看出來,我現在的樣子,早就不是人了。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她都已經這樣,我又怎麼能不懂事,再給她增添心理負擔。
我說著山外的風景,談論大千世界。
又說室友們和藹可親。
她好像相信了,也很開心。
這一夜難得的輕松,我們說著話,好像要把缺失的這二十年都補上。
天一亮,離老遠就聽見男人們喧鬧的聲音。
我揉著眼睛,看著精壯男子站在面前,那氣勢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
「你這個妖女!你把我爸怎麼了!」
哦,原來他就是村長的兒子。
那個不爭氣的廢物。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對上他憤怒的雙眼,又指著我媽,「那你又知道她是誰嗎?」
有些明事理的老人們眼前一亮,紛紛走上前來,握著我媽的手,一聲聲前村長地叫著。
當時的我媽管理整個村子,深得民心。
村子氣氛寧靜祥和,大家公平競爭,從不生禍端。
自從那老頭上任后,就取消競選制度,想傳給他那傻兒子,偏偏他兒子蠱術實在太差,一直不爭氣,才讓他當了這麼久還不退位。
村里人對此敢怒不敢言。
我清了清嗓子,沖著村民大喊,「當年你爸拐賣我,又軟禁我媽,昨天他試圖加害我,我拼死才跑出來,如今的一切,那是他自作自受!」
「如今群龍無首,我們應該選一個蠱術最好的人,帶領整個村落,這樣才不會落入某些人之手!」
那傻大個瞪了我一眼,氣勢弱了半分。村民嘰嘰喳喳地,難以選出個結果。
年輕一代都已經被那老頭打壓得不像話,實力強勁的有為青年,實屬不多。
「等等……」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讓位。她拄著拐杖,一臉慈祥地望著我。
是那天提醒我有危險的老奶奶!
她掏出一個青紫色的碗狀盅,里面的母蠱在蠕動著。
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看著母蠱蠕動的方向。
「這蠱是百年蠱王,它能分辨實力強弱,被它選中的人,就是下一屆的村長。」
只見它緩緩從碗盅內爬出,蠕動著身子,在地面上轉了一個小圈。
像是嗅到了什麼,竟直直奔我和母親而來。
它順著我的腳爬到褲腿里,霎時間我只覺腳腕處一陣刺痛,一股熱感從腳底升騰而起,渾身充滿暖意。
我疑惑地望著我媽,旁邊的老人笑著拍手,「就是你了,就是你了!」
她拄著拐杖,俯身就要參拜。可我怎麼擔當得起!強拉著老人起來,才避免了這場儀式。
「母蠱識人,絕不會錯!從今往后,你便是我們苗寨的村長了。
」
眾人紛紛附和,那傻小子看著形勢不對,喃喃地張著嘴,也灰溜溜地跑了。
胸膛一陣暖流涌過,熱淚盈眶地望著我媽,她臉上也盡是欣慰。
那一刻,什麼外面繁華,世間紛爭都不重要了。
她苦苦尋了我這麼多年,我要留在她身邊,補上這二十幾年的孝道。
我把掌心劃破一個口子,把血滴在母蠱上。
看著它貪婪地吸食我的血液,滿足地蜷在我手心里。
從今天開始,我李青苗與苗家寨永為一體。
與村落,誓死共存亡!
番外
今天是周三,是我每個星期都必須去「報到」的日子。
我拿著收集好的畫板,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陳歌和平日不同,拿著畫筆無處下手,整個人愁眉不展。
應該是在為全國繪畫比賽發愁。
時機恰好,我把打印好的宣傳單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聽說這里風景如畫,特別適合寫生,要不然咱們過兩天去那看看。
「說不定您可以找到靈感,一舉奪得頭籌。」
他看了眼宣傳單,稱贊我眼光還算不錯。
我沒多廢話,臨走時,瞟了一眼墻上懸掛的鏡子。
鏡子里的女人渾身蒼白如紙,頭上的血已經變得干涸,眼中卻滿是竊喜。
陳歌啊陳歌,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