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頰緋紅,顯出夸張的驚惶之色,「你躲我身后干什麼?嚇了我一跳,討厭!」
我嬌嗔地推了一把,然后拿著一條抹布走出廚房,盡管面容帶笑,可整個后脊背都在發涼。
衛荷跟在我的身后,慢悠悠地說,「我最近一直在回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第一次見面……」
我想,我跟虞一白第一次見面是在高一剛組班的時候,當時老師還沒有排位置,我看見墻角有一個空位,就跑過去問:「這張桌子有沒有人?」正在擦桌子的男孩抬起頭來,呲著大白牙說沒有人,然后非常熱情地招呼我坐下。
時隔多年,我依舊記得他那雙眼睛通透而明亮,像秋天明凈的水波,帶著柔柔的暖意。
可我一想到如今的虞一白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心臟就大力地揪痛起來。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街上。」衛荷的話打斷了我的回憶。
「街上……」我有些吃驚,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那是一個蕭瑟的深秋,我拿著一疊畫稿在路上走,忽然一陣冷風刮過來,我一個沒拿穩,畫稿被吹的亂飛。這時一個女孩恰巧路過,她好心幫我一起撿畫稿,畫稿被風吹的一直跑,她就追著畫稿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追,結果黑亮的靴子踩到了泥都不知道,等她終于抱著一疊厚厚的畫稿回來,臉上還有一道一道的泥印子,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女孩可太意思了。」
他講的第一次,是衛荷的第一次。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驚惶地看著他,不知道該往下接什麼。
衛荷繼續說,「后來我查到那個女孩的地址,還跟她做了鄰居,可惜她已經結婚了,我每天看著她,故意接近她,她卻什麼都不知道,還介紹閨蜜給我相親,你說,她怎麼那麼有趣。
」
他語氣輕松,說著說著忽然笑出來,好像在回憶什麼有意思的事,可是落到我的眼中,卻是晴天霹靂,毛骨悚然。
「衛荷……」
「真真,你終于記起我了。」
衛荷抬起低垂的眼睛,唇角上揚,黑幽幽的眸中閃現莫名的光彩。
我晃神幾秒,拔腿就跑,可惜沒跑幾步就被衛荷一把拽住了胳膊,他雙手鉗住我的手腕,我奮力掙扎了幾下,可是那雙大手卻如一副鐐銬怎麼都掙脫不開。
「這一年多以來,我默默扮演著虞一白這個角色,學他的溫柔,學他的大度,臨他喜歡的字帖,吃他喜歡的蝦,即使我對海鮮過敏,每次吃都會起疹子,我寧愿吃藥都會一個不剩的吃下去。真真,我對你付出了全部。虞一白醒不來了,你可以把我當成他,我不當衛荷,我當你的虞一白,我們到加拿大重新開始。」
他兩只眼睛盯著我,放軟了語氣,銳利的眼神透出灼灼的期望。
我的手腕像是要斷掉,我拼勁全身力氣,狠狠踩了他一腳,然后趁他吃痛,甩開束縛,怒吼說,「你就是你,你永遠都比不上虞一白,虞一白才不會偷偷換我的藥,讓我以為自己發瘋,讓我以為自己殺了人,虞一白才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衛荷攥住我的肩膀,我一陣撲騰,卻被他用一只手死死捏住下顎,動彈不得。
「我早就跟你說過,把失去的記憶找回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讓你放棄治療,讓你離開這里,都是為了你好!」
我被迫仰著臉,狠狠瞪他,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你只是不想讓我想起你殺人的事情!」
衛荷被我的話激得冒火,雙眼斥滿陰鷙,手上不由加深了力道,「當你神志不清的時候,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閉嘴,可是我沒有,是你自己頭腦發暈把我當成虞一白,我只是順水推舟,我雖然無恥卑鄙,可唯獨對你沒有那麼多的算計,如果不是唐穎這個蠢貨,事情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在秦娜留給我的資料和我的回憶中,可以捋出來,唐穎早年暗戀虞一白,誰知被我捷足先登,后來她喜歡衛荷,結果衛荷又對我念念不忘,唐穎心有不甘,想出一條毒計。
她先把我騙到酒店迷暈,又把衛荷騙來,然后把我們并排擺在床上,讓虞一白誤以為我們兩個有染,以達到離間二人感情的目的。事情如她所愿,虞一白與衛荷大打出手,不料意外發生,造成了虞一白的昏迷。
意外發生后,唐穎給衛荷打電話,說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將他約到了后山。
衛荷以為她知道了自己是連環殺人犯的事,便按照約定去了山頂,結果看到唐穎和我發生口角,他默默躲在暗處。
我走后,衛荷出來跟她談判,唐穎本想借此要挾衛荷和她在一起,卻不知衛荷做了最殘忍的選擇。
后來,衛荷才知曉,唐穎所說的秘密,是指他是色盲的事情。
衛荷天生色盲,無法識別顏色,所有的水彩畫都不是出自他的手。
唐穎本想拿此事威脅,誰知弄巧成拙,反而丟掉了性命。
我滾落懸崖后,衛荷本想殺人滅口,可最終沒有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