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青姐姐聽到這句話笑了出來，眼淚還掛在她的臉上：「從我決定來到這里，我就沒有家了。」

她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手，溫柔地說：「耀祖，你去看看媽媽，好嗎？我想睡一覺。」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就跑出去想找媽媽了。

7

我拿著一塊窩窩頭跑進柴房。

媽媽還是坐在那個角落里，那樣臟的角落。

她看起來孤零零的。

「媽媽，我來看你了！」

我興奮地跑到媽媽旁邊，把窩窩頭塞給她。

媽媽的眼睛里又開始掉眼淚。

我很奇怪，為什麼媽媽和又青姐姐總是哭，總是掉眼淚。

柴房里面沒有燈，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戶。此刻門大開著，我驚愕地發現里面的墻壁上都是字。

我雖然只上過小學，但上面的字我還是認識點，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北京，后面的字我看不懂。

下面寫著一串數字，很長。

12309876543 林

我拉著媽媽，指著墻上的字。

「媽媽，好多字啊，這是什麼字啊。」

媽媽麻木地抬起頭，空洞洞的眼睛里面有了一絲光亮。

她張開嘴，似乎想說話。

是太久沒有人跟媽媽講話了嗎。

媽媽顫抖地掏出一張照片，上面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的臉。

我夢見過她！

媽媽的眼淚一直流下來，我伸出手不斷地幫她擦拭。我不嫌臟，緊緊抱住她，她瘦得骨頭都膈人，身體不斷的在顫抖。

「耀……耀祖。」

「媽媽……想你姐姐了。」

我突然很想哭很想哭，媽媽好可憐，媽媽也有自己的家，為什麼要一個人被關在這黑漆漆的地方。

我號啕大哭著說：「媽媽，我要帶你回家，我要帶你回家。」

媽媽也伸出手抱住我，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我覺得好安心好安心，我一定要帶著媽媽回家，讓她見到我的姐姐。

8

傍晚，哥哥和爸爸奶奶都回家了。

哥哥先回房間了，不知道又青姐姐跟他說了什麼，他摟著又青姐姐出來吃飯了。

又青姐姐笑盈盈地貼著哥哥，哥哥也看起來很高興。

可是我看著這樣，心里卻很難受。

爸爸滿意地點點頭：「女人嘛，打打不就聽話了？」

又青姐姐甜甜地點點頭：「爸，您說得對。」

奶奶倒是沒有好臉色，咳嗽一聲就接著吃飯了。

哥哥從旁邊灶臺上拿來一塊糖給了又青姐姐。

又青姐姐噗嗤一笑，一邊笑一邊捶打著哥哥的肩膀，說她已經長大了不用吃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我，示意我伸手。

「給耀祖吃好了，耀祖是小孩愛吃糖。」

我拿住糖的一瞬間卻感覺到了一張紙條的存在。

我頓時滿頭冷汗。我怕被他們發現了，又要打又青姐姐。

我馬上跑回房間，邊跑邊喊我要回房間吃。

爸爸哈哈大笑，我在房間里卻飛快地打開紙條。

上面是我在媽媽房間里看到的字。

北京 xxxxx

12309876543 林

下面還大大寫了一個字——逃

這應該是媽媽的家，下面的數字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但又青姐姐給我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糾結地看著這張紙條，最后塞進我的床縫里。

我要帶媽媽回家，讓她找到她的爸爸媽媽。

晚上，我又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我又變成了一個女孩子，坐在潔白的床上發呆，旁邊都是空白的墻壁，我的心里突然變得好難受。

醒來發現自己的臉上掛滿了淚水，我疑惑地擦去，感覺夢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9

李姨今天又帶回來一個很漂亮的姐姐。

我爸蹲在石頭上，抽著煙瞇著眼睛，看著我三叔帶走那姑娘。

李姨突然把目光放到我身上。

她諂媚地笑著走過來。

「耀祖今年也到年齡了吧？徐哥，要不要……」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我厭惡地瞪著她。

我爸把煙頭扔到地上，用布鞋碾了碾，隨后才抬起頭看李姨。

「耀祖他還不急。」

李姨上下打量著我，臉上又換上那虛偽的表情，走過來拉著我就要往后院走。

我爸只是看著，沒有阻攔。

后院沒人在，而且旁邊還有座山，我害怕李姨對我做什麼。

李姨突然像換了一副面孔一樣，冷冰冰地看著我。

「徐耀祖，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害怕地看著她，頭止不住地搖。

李姨一步步逼近我。

我隨著她的腳步也一步步后退。

「徐耀祖，你要是聰明點，就學著跟你奶奶一起去鎮里賣東西。」

我心里一顫，但很快恢復正常，李姨的眼神看得我太過于緊張。

平常人家的孩子 16 歲就出去打工了。

而我之所以還這麼「無憂無慮」。

就是因為大家都覺得我是傻子。

我厭惡這里的一切。

厭惡這里似乎有著殺人的能力。

把正當花季的少女變成滿臉滄桑的老婦。

我不想變成跟他們一樣。

李姨挑起眉，似乎很滿意。

「徐耀祖，我期待你的表現。」

10

李姨笑嘻嘻地把我領出去，我爸滿意地點點頭。

我飛快地跑到田里，林家嫂嫂還是在田旁邊走來走去。

林家嫂嫂還是瘋瘋癲癲地走著，我幾乎一到她面前就拉住她的手臂。

「求求你，嫂嫂，告訴我吧告訴我！」

她歪著頭，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