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感興趣不在意,無視有關陳松的任何信息。
就這樣過去了幾年,我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年后,時間來到2003年。
有一天母親聯系我,叫我回老家,參加秦悅的葬禮。
再次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竟是她意外離世的消息。
我向公司告假,趕回老家。
秦家家門大敞,吊唁的人絡繹不絕。進門就是靈堂,一具棺木擺在中央,秦悅的父母和哥哥端坐兩旁。
墻上掛著秦悅的照片,還是高中時拍的。臉頰圓圓的,眼睛笑成兩彎月牙,神情靈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喊我出去玩。
我看著那張照片,恍然間如在昨日。我怎麼也不敢相信,與昔日好友一別五年,再見已是陰陽兩隔。
時過境遷,當年的事已無人再提。面對一個年輕女孩的猝然離世,大家都惋惜不已。
秦悅的母親拉著我的手,哭著說:「悅悅啊,你最好的朋友來看你來了……」
我木然走上前去,不知道是該磕頭還是鞠躬。
秦悅的母親告訴我,這幾天他們回老家打掃舊屋,順便住幾天。有天傍晚,秦悅出門散步,失足掉進了河里。又趕上汛期,雨水多,水勢急。鄉鄰們幫著打撈了三天三夜,才找回了尸體。
尸體找到時,已經腫脹得呈現出巨人觀了,場面慘不忍睹。
我聽著這些描述,陌生得就像在聽社會新聞。我仍然無法將其與照片中的少女聯系在一起,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兩句。
離開秦悅家,我漫無目的地四處亂走。依然是熟悉的街道和風景,這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
我走這條路上學,在這個路口和秦悅碰面;走那條路上街,在那個路口和秦悅分別……我走到哪里,都能回想起當年和秦悅一起的場景。
走著走著,下巴傳來濕意,我才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原本漂亮鮮活的一個女孩,最后只成為人們口中一聲嘆息。
死生之外無大事。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事確實也該放下了。
我真心為秦悅祈禱祝福,希望她可以安息。
經過鎮上的書店時,我買了一本陳松新出的小說。
——陳松先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重新開始看小說了。到如今,我已拜讀過您的所有作品,成了您的忠實讀者。
前段時間看您的訪談,您說您壓力太大,決定封筆。其實我可以理解。因為心理壓力真的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當年參加完葬禮,我下定決心放下過去。但多年下來,我仍然止不住地做噩夢,回想起那扇虛掩的門。
我仍然不得不站在那扇門前,飽受不可名狀的折磨。
另外,不知怎麼回事,我頻頻回想起好友的葬禮。
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我感覺遺體告別時,躺在棺木里的那個人。
不是秦悅。
——陳松先生,寫到這里,我的心情有些復雜,幾度下筆,又遲疑。很抱歉,信還沒有寫完,便先行寄給您了。
請您看到這里后,再將這封信寄還給我,不必附帶回信,我將跟您講述接下來發生的事。
下一封信非常重要,我將確認您看完了這封信,才會寄下一封給您。
祝您安好!
您的忠實讀者
2008年12月7日
3
這封信戛然而止。
我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確認沒有后文了,才放下信紙。
信中所講述的內容,我是有印象的。當年我旅居各地,體驗生活、收集素材,確實在一個小鎮有過艷遇,對方是一名女高中生,但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
仔細回想,那年是1998年,那次應該是我最后一段旅居經歷。千禧年后,我便定居在這個城市,專心寫作了。
旅居時遇見的人和事,最終都會打散成一個個碎片,在我的作品中留下影子。每到一個地方,我來得干脆,走得也干脆,一般不會再和當地人產生交集,所以之后他們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
而現在看了這封信,我迫切地想知道后續。
我當即按照這位讀者的要求,將這封信寄還給她了。
晚上妻子看完展回到家,我仍在思考這件事,越思考,心中越震顫,我總覺得這件事還有什麼內容沒交代清楚。
妻子說:「今天的展覽很不錯。」
「哦。」我隨口應道,「和誰一起去的?」
「朋友。送刺繡畫的那個。」
「嗯。」
妻子審視我片刻,說:「你今天怎麼心神不寧的,需要談心嗎?」
妻子總是很敏銳,她原本是我的心理醫生。
作為一名敬業的恐怖作家,因為對恐怖探索過深,我自出道起,就飽受精神問題困擾。
我的心理醫生幫助了我很多。我們維持了幾年醫患關系,便產生了更多的情愫,最終結為夫妻。
多虧有妻子陪伴,我才能在寫作這條路上,安穩地走到今天。
妻子察覺出我的異樣,但我暫時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妻子,我想等第二封信來了再說。
如此又過了一周,到了今天。
今天是周末,妻子沒有出門,在廚房忙碌。我照常在書房看書。
郵遞員終于上門,送來了第二封信。
4
讀者來信——
陳松先生:
您好!
收到您的回信,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