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一步步走向陽臺。
因為許久沒有使用假肢,所以我的動作格外生疏緩慢,以至于陳起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我才走到陽臺口。
他扔了手里的碗,和碎裂的碗灑在一起的是一地的粥。
我撲倒陽臺護欄上,看著他慌張的神色。
這一刻讓我想起了爸爸。
在死亡面前,他擔心的是他的愛人,還是他的女兒呢?
我來不及多想,因為陳起已經拽住了我并往里拖,我想他應該沒想過我還會有力氣,所以在他急著拉我走的時候,我從大腿內側,假肢旁,抽出了一把刀。
我眼睛眨也不眨,看著刀尖沒入他的脖子。
陳起用力的攥著我的手臂,我拔出刀,從他脖子那里沖出一柱血,他捂著傷口,死死的瞪著我。
我與他對視,直到他的眼睛從黑亮變為灰白。
我撐著他的身體,將他用力扔出陽臺。
他摔在樓下的花壇邊,路過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兒,她嚇得花容失色。
當她抬起頭的時候,我捏著帶血的刀,露出半張臉微笑的臉。
我看見她雙手顫抖的拿出手機。
20
我一步步挪到客廳里,地上的粥散發著一陣陣熱氣。
我是想殺了他的,但卻又忍不住跟時間拉扯,正如同媽媽和姐姐。
就算真的想殺了他,可每次看到他的臉又忍不住心悸,我們的愛難道是虛假的嗎,我明明愛他愛得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那墓碑前的每一束玫瑰我都會認真等它凋零。
他每次帶著愛意的送去玫瑰,我又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將它帶走的呢。
我們之間隔著一個墓碑和一個男人。
這令人作嘔的愛情。
它毀了我的人生,殺了我最愛的人。
21
我坐在地上,雙手捧著那些熱氣騰騰的粥慢慢往嘴里送。
它混著碎裂的碗渣子,咽下去是剜心的痛。
我不是冷血無情的人,不是蛇也不是怪物,我恨他們,我也愛他們。
那該如何,不如大家都去死。
22
一陣腳步聲傳來,我被人從后面拎了起來。
來的人是劉仁,他手里拎著一提啤酒,他用啤酒砸我的頭,問我是不是殺了陳起。
我眨著眼睛,忍著血流進眼睛時的痛看著他。
他的表情好奇怪,除了慌,恨,還有……心痛。
我突然想明白了,指著他說:「你也是個變態。」
「臭婊子!給我去死!」他大罵我,兩手掐著我的喉嚨:「我就應該聽劉數的話,一出來就殺了你!」
我幾乎瞬間就無法呼吸了。
眼前的畫面漸漸黑下來,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但砰的一聲,掐著我的力量陡然消失,我睜開眼睛,對上一雙干凈的眼睛。
「你……你沒事吧?」
是樓下那個白裙子的女孩。
劉仁躺在地上,女孩手上拿著一根棒球棍。
「我……我報警了,你放心,沒事了。」
她下意識將我當作了受害者。
我沖她笑了一下,她慢慢走到我跟前,看著我腿上的兩條假肢:「我扶你起來,我們快離開這里。」
「謝謝你。」我看著她的白裙子,沒有伸手。
「怎麼了?我們快走,待會兒他醒了。」女孩焦急的看著我。
我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好人?」
女孩愣在了原地。
「你真干凈。」我繼續說。
她結巴的問我:「什,什麼意思。」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我從茶幾上拿了紙筆,在上面寫了一個地址交給她。
她接過去,白皙漂亮的手指微微發抖。
「是墓地……」
「對。」我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見我手上的血,似乎才想起來我捏著刀的樣子。
她嚇壞了。
我依舊笑著說:「那里有一束玫瑰花,能拜托你幫我取回來嗎?」
「你……」
女孩的話被急促的警笛聲打斷。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一步步的后退,然后轉身逃出去。
樓下越來越多的警笛聲傳來,我撿起地上的刀,看著劉仁昏迷的臉。
如果他活著,就會有下一個我們。
我舉起刀,向他的心臟用力捅過去。
我聽見紛雜的腳步聲,在他們進來之前,我慢慢挪到了陽臺上。
從這兒跳下去,幸運的話,我或許能摔進陳起的懷抱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