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我已經換成了清爽利落的短發。
有一天社團開會,我偷偷寫了張字條塞進阿斐的包里。
上面寫著:我是圖書館掉落日記本的那個人,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不要管我怎麼找到你的,周五晚八點,在體育館后面最靠近石橋的那個花壇里,有一只土色的木盒,里面是我的日記本,打開看看吧。
我很忐忑,不知道阿斐會不會去,也許早就忘了我吧,畢竟我是個透明人。又或許,她覺得我是個跟蹤狂,是個變態,避之不及。
周五晚十點多,我一個偷偷摸摸跑到花壇邊,緊張到無法呼吸。
但令我驚喜的是,日記本不在了,躺在盒子里的是阿斐給我的字條:當然記得呀,長發怪,哈哈,開玩笑的,你周三晚上來這里取日記本吧,如果你同意,以后每周五晚,我來讀你的日記,每周三晚,你來讀我的日記。等到畢業那天,我們就正式見面吧。
等到畢業那天,我們就正式見面吧。
阿斐,她看見我了,真真實實地看見我了。無關長相,無關家世,我的文字就是我的靈魂,她看見了我的靈魂,并且,她愿意讓我看見她的靈魂。
而后短暫的歲月里,她敞開心扉,分享著她幾乎一切的心事,同時也守護著我最大的秘密。
16
「等到畢業那天,我們就正式見面吧。」我重復著這句話,「在我完成這個約定之前,江彥,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我俯下身,看著灰頭土臉的江彥,他雖然受了傷,但依然努力直起腰來。
我看不得他這副鐵骨錚錚的模樣,他應該像一攤爛泥,我對他說:「阿斐懷的孩子,是你的。
」
他愣了大概幾秒的時間,我不用回頭,也知道其他兩人一定也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我繼續說:「我就是阿斐的影子,那個和她交換日記的人,我知道她的所有秘密。」
阿斐在日記里寫道:
那晚媽媽加班,讓我去彥哥那里住,彥哥的父母有事還沒回來,他醉醺醺地闖進我的房間,他說他很愛我,讓我不要離開他,我很害怕,我想要跑出去,但被他壓在了床上……
事后,他昏睡過去。我知道,他每次宿醉后都會斷片,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
我以為只要我不說,這事就會永遠埋在地下。
但是,我懷孕了。我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否則,我一輩子都沒法逃離他。
我該怎麼辦呢……
我想到了一個計劃,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這可能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長發怪,我不希望你擔心我,所以,我暫時不能告訴你這個計劃是什麼。
等到我們見面的那一天,我一定重獲自由,我會告訴你所有的事。
今天,我終于知道阿斐的計劃是什麼了,她主動與杜宇翔發生關系,然后告訴杜宇翔,自己懷了他的孩子,讓杜宇翔帶她離開。
雖然沒有看到她寫日記的樣子,但我能想象出,她圓圓的臉蛋上一定洋溢著堅韌的神色。
我不在乎阿斐懷了誰的孩子,我只要她開心地活著,但江彥毀了這一切。
當眾揭露江彥的罪行也許不足以擊垮他那樣的殺人犯,但阿斐懷了他孩子這件事,一定能撕碎他,我要讓他知道,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果不其然,剛剛還怒目相視的江彥,眼里只剩一片荒蕪的深灰,仿佛隨時都會被深淵吞沒。
17
「阿愿,都結束了吧。」程天嶺擔憂地看著我,「我去報警。」
「等等。」我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看向程天嶺,「我理解你當年的選擇,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可是,那個人是阿斐。」
我走向他,凝視他的雙眼,我看見了慌張和遲疑,不能再等了,我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折疊刀,以最快的速度刺向他的腹部。他沒來得及躲閃,捂住傷口,連連后退。我沒給他機會,走上前去,再給了他幾刀,但留了他一絲氣息。
「阿斐到死,也不知道日記里的那個影子是我,這一切,都要怪你們。」我冷冷地說。
我看著坐在地上的江彥,滿身灰塵混合是鮮紅的血液,甚是好看,我說:「謝謝你,組織了這一次的聚會,讓我有機會,親手了結這一切。」
江彥頭也沒抬,紋絲不動,仿佛早已死去。
我看了一眼杜宇翔,他面如死灰,這一刻,他一定也看見了我的靈魂,明白了我的決心,不再做任何無謂的掙扎。
「我們去見阿斐吧,我要去完成那個約定了。」我微笑著看著他們。
阿斐好像就站在他們中間,雙手叉腰,一如當年嬌小可愛又倔強的模樣。
「阿斐,是我,凌愿,那個寫日記的人。」我在心里對她說。
她笑了,揉了揉齊肩的短發,「哈哈,長發怪,原來是你……」
我也笑了,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18
黑色的臨江館像一塊焦炭矗立在人工湖上。
周圍人聲嘈雜,穿橙色制服的消防隊員正在整理收隊。三三兩兩的警察各自忙碌著,從黑色的臨江館里抬出的焦尸蒙著白布,一字排開,由法醫負責檢驗。
「隊長,死者的身份都確認了。
」一位年輕的刑警向隊長匯報,「三名男性,分別是江彥、杜宇翔、程天嶺,還有一名……」
刑警隊長眉頭一皺,面露不悅,「支支吾吾的干啥?」
小刑警撓了撓頭,說:「一名雙性人,凌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