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顫抖著抬頭看向他。
他低著頭,慘白的臉幾乎要貼在我的腦門上。
「攔住他!」
鐘叔從后面跑了過來,抄著手里的鎮魂釘:「讓我釘死他!」
他神色怨毒,讓我不寒而栗:「他成煞了!死定了,讓我釘死他!」
我哥看到鐘叔跑過來,向著河那頭就跑。
鐘叔手里的鈴鐺搖得「鐺鐺鐺」響,我看到我哥的腳步慢了下來,抱著腦袋蹲在地上。
「釘死你!」
鐘叔一腳踹倒我哥,高高舉起手里的鎮魂釘,沖著我哥的后腦勺,就要釘下去。
我記得鐘叔白天說的話,這東西一釘,就會永不超生,我哥死定了!
我撲過來,把鐘叔撞開,搶過他的鈴鐺。
「哥,跑啊!跑啊!」
我大喊著。
我哥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河那邊,「噗通」一聲,就跳進了河里,那個大紅色的東西也不見了。
「噗!」
鐘叔捂著胸口,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眼神無比的怨恨:「你哥被煞附身了,不讓我釘死他,要死很多人的!」
我搖頭:「那是我哥……」
鐘叔手發顫,從懷里掏出一卷紙煙,使勁吧嗒了兩口,氣色才恢復了一點,他深吸了一口氣:「你看到什麼了?」
6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指那個大紅色的東西。
「你看到什麼了?」
他兇惡地又問。
「大紅色的一個女人,從河里爬出來了。」
我不安道。
「爬出來了……怎麼能爬出來呢……」
鐘叔看向我,他眼神讓人心里發怵。
直到天亮的時候,我跟鐘叔都沒有在河邊找到我哥。
只是,河岸有一串串三寸長的腳印,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水里爬出來了。
鐘叔看著河面:「這水里,肯定有什麼東西。」
鐘叔神色陰沉得可怕。
我覺得我哥肯定是跳進河里淹死了。
蹲在河邊,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河面上突然有什麼東西漂了出來。
我伸手撈了一下,一個泡得發白的腦袋從水里浮了出來。
浮腫的身體,就這麼橫在我面前。
我「啊」的一聲,就嚇得屁股坐在地上,隨后掙扎著,跑到了鐘叔的身后:「我哥!我哥漂起來了!」
7
「不能啊。」
鐘叔詫異地走上前去,掰了根樹杈子,把那尸體挑翻了過來。
隨后他凝重地道:「是明山家閨女。」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去叫人來搭把手。」
因為死了人,再加上之前那個血棺的事情,村里很快就來了人,把明山家的閨女從河里拉了上來。
河岸上也圍滿了人。
我不敢靠過去,站得遠遠的。我注意到,昨天開那個血棺并且拿了陪葬品的人,幾乎都來了。
他們低聲地說著什麼。
死的人叫于璐,是村里開碾坊的老于家女兒。
昨天,在我哥開棺后,她沒忍住撕了一塊女尸身上的紅襟。
「我就說,那棺不能開……」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你忘了,去年就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噓!別提那件事!」
村里的人都對于璐的死諱莫如深。
他們好像知道些什麼。
就在我湊過去,想聽個究竟的時候,河岸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正在沖著我這邊招手。
8
是我哥。
「哥!」
我大喊:「你過來!」
我哥站在人群里,格格不入,極不協調,要多違和有多違和,周圍的人好像都看不到他。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模模糊糊、紅艷艷的女人。
「啪!」
有人沖著我臉上抽了一個嘴巴子。
鐘叔瞪著我,撬開了我的嘴巴,把一枚銅錢塞到了我的嘴里面。
銅錢像是一塊燒紅的炭。
不等我回過神來。
「吞下去!」
鐘叔的臉色陰得嚇人,我害怕地將那枚銅錢吞了下去。
「咳咳!」
剛吞下去,我就猛地嗆了一口水。
低頭一看,我已經是在河里了,脖子往下是深深的渾濁泛紅的河水。鐘叔的臉漲得通紅,嘴唇發青。
是我掐著他,掐得他直翻白眼。
我趕緊松開手,鐘叔的脖子上已經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紫青瘀痕。
「鐘叔……不是我,我……我……」
鐘叔沒說話,他緩了口氣,把我丟上了岸,隨后他也一步步地走了上來。
他走得很慢,而且神色很緊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絆著他的腳。
9
他好不容易上了岸,已經累得大汗淋漓,倚在樹干上,大口得喘著粗氣。
再看看剛才我哥站的地方,哪有人啊!
村里的人都忌諱地看著我。
我低著頭,我哥帶頭開了棺,害村里死了人,他們將怨念都撒到我的頭上。
突然,就在村民抬著于璐的尸體,路過我身旁的時候。
她,猛然間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灰白,怨恨地盯著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10
周遭的人都嚇瘋了,叫嚷著丟下了于璐的尸體,跑了老遠。
鐘叔走過來,把我的胳膊從于璐的手里拽了出來。
「誰有紅肚兜?」
他轉頭看向幾個村里的大娘。
「我……我回去拿!」
有人反應了過來,跑回家里取了一塊紅肚兜出來。
鐘叔把那塊紅肚兜蒙在于璐的眼睛上,才叫人把她抬走。
「死得不甘心……還睜眼呢!」
「屈死的!」
「造孽啊……」
11
晚上的時候,我怎麼都睡不著。
一直到了凌晨兩三點鐘,我聽到外面有人拍門。
我以為是鐘叔。
等我走到院子里。
「砰砰砰!」
敲門聲突然大了起來。
從門縫里,我看到外面層層疊疊好多影子,十幾張臉從上到下擠在門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