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你在進溫泉山莊前向組織釋放了救援信號，我們都得救了。」

我還是有點懵，下意識地反問道：

「真沒事啊……」

我一時之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娜娜不想打擾我休息，而且我們這次的行動過于莽撞，現在她還要去林教授那里寫檢討。蟲母死亡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基地。組織里的成員高興之余，也加強了安保戒備，以免喪失理智的蝴蝶人隨時進行反撲。

我枕著手臂，對著天花板自言自語：

「終于要結束了。」

那之后，蝴蝶人像是消失了一般，突然沉寂下來。

人類社會進入了短暫的平和期。

我和娜娜也回歸了校園生活。

一周后，娜娜請假了。

一開始，我以為她也和周邊的同學一樣，得了流感后居家休息。

但是后桌始終空空的座位，讓我開始沒來由地不安。

在第十一次發送信息未回復后，我決定去探望娜娜。

緊閉的大門和門口堆放的過期牛奶，都在昭示著一件事：娜娜不在家。

我在門口站了幾分鐘，還是決定離開。

在我轉身之際，借著樓道昏暗的燈光，我看見腳下運動鞋踩過的腳印里，有一些亮晶晶的，蝴蝶鱗粉。

16

一聲鈍重的悶響從背后的房間傳來，我不再猶豫，一腳踢開了那扇門。

我擋住了頭臉，但是混在空氣中無處不在的鱗粉仍舊有部分飄進了我的鼻腔里，嗆得我咳嗽了兩下。

我執起雙刀，謹慎地朝響動聲源走去。

被漆成暖黃色的房間里，在那張窄小的單人床上，正跪坐著一名少女，她的腳下躺著兩瓣斑斕的、瑰麗的翅膀，而她舉起的長刀，正要向另外一側的翅膀劈去。

大概是由于疼痛影響，她的感知力好像退化了一些，直到我站在她的面前，她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

「你來了呀。」

她動作自然地收起了刀。

并且試圖將暴露在外的僅剩的翅膀收起來。

但是她失敗了。這使得她有些沮喪。

她仰起汗濕的臉，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請你殺死我吧，路同學。」

就在這時，我接到了組織致全體成員的新任務：Ϋź

S 級獵殺任務。

獵殺對象：景元高中高三（1）班，娜娜。

17

本市的一處爛尾樓。

工程爛尾之后，有好幾個業主選擇了從樓頂跳下來。

每當夜晚的風刮進空蕩的大樓，總能傳出嗚咽般的回響，給這處平添不少陰森鬼氣，因此這里極少有人涉足，卻也方便了我們的躲避。

這是娜娜藏匿在此處的第三天。

整個組織，全國各地的成員都在搜索她的下落。

被感染后，她的身體每天都在產生不可抑制的畸變。

被割去的蝶翼會在天亮前重新長出來，在陽光下夢幻得近乎罪惡。

巨大的蝶翼生長在她纖細的軀體上，讓她看起來更像是那對翅膀的載體。

我背著她的箭筒。Ϋž

因為先前溫泉山莊一戰，有些羽箭受損，有些未能尋回，所以現在里面只剩下三支尚能使用的羽箭。

我們的武器都是針對蝴蝶人專門制作的粒子武器，殺傷力大且隱蔽性強，可以隨心意取用，給敵人出奇一擊。

在獵人組織訓練時，我的第二武器就是弓箭，所以我的箭也用得很好。

娜娜看向那三只羽箭，嘆了一口氣：

「路行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你現在不殺掉我，知道后果嗎？」

我避開了她質問的眼神。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憑借著本能在行動。我又在心里默念了那句誓語，為人類，一往無前。

她現在還是人類，她還沒有喪失人類的意識。

18

「不要當膽小鬼，我看不起你。」

娜娜嘲諷著說道。這幾天，她無數次試圖激怒我，但是她的言語并不能使我受傷，只會讓我更加沮喪。

她失望地垂下頭。

她的膝蓋以下已經被白色的絮狀物包裹住了，這對于她的行動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前兩天她還可以自由走動的。

「我不想變成那個樣子，你也看到過的……很惡心……別讓我變成那個樣子……」

蝴蝶人由蟲，化蛹，再成蝶，是一條正向的生長規律。但是娜娜與之相反，先是蝴蝶完全體，現在正在經歷蛹化的階段。

接下來的發展自是不言而喻。

她會像她媽媽一樣，變成一個怪物。

我蹲下身，與她對視：

「我會在你喪失自我意識、攻擊人類前，殺掉你。」

「謝謝你，我的共犯。」

娜娜伸出小指，我笑著勾了上去：

「這次也合作愉快。」

19

整層樓幾乎被巨大的蝶蛹占滿了。

厚厚的被蛹上覆蓋著一層柔軟的絮狀物，里面隨時都有可能鉆出一只非人生物來。

我靠著承重柱的一角，一手拿著數學習題冊，一手把玩著自己的刀。

10 點 18 分，我把書放回了背包。

這是娜娜躲在爛尾樓的第五天。我們不會一直安全，已經有人將搜索的范圍縮小到此處了，找到我們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但至少不是今晚。

空蕩蕩的樓層里，鞋底踩過地面是唯一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