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關系,姐姐成為地下疊碼仔。
專門給賭客放貸,錢賺錢,債轉債,贏贏輸輸,都不過是她賬簿中的一筆。
伴隨著賭場火熱,她手頭錢也多些,混得好了自然心量大,眼界開闊,她還想要更多,無論名望、地位,或者自由。
馬哥給不了姐姐想要的愛情。在一個身價不菲的老板眼里,他更像是她的嫖客,偶然需要,時常不見人影。
姐姐生了孩子后,馬哥仍然是浪子,簇擁而來的女人一茬一茬,跟時令作物似的。
傷心歸傷心,她早做好了打算,準備著離開馬哥。
本身疊碼仔就不是個長命的差事,賭場里穿梭更招人恨,她有意識地攥緊一點什麼,好讓自己能夠傍身,比如孩子,比如那本賬簿。
這年頭,手寫的賬簿無非兩個作用,一是只此一本,數據防泄漏,二是方便保存,馬哥把很多私密客戶的大額賬都交給她來記,當場記完,當場由小弟再交還給馬哥保存,流程清晰且私密。
但姐姐上個月偷了賬簿,匆匆帶小弟跑了。
因為她知道那賬簿一條一條全是見不得人的黑賬,泄露出去會造成震動,她帶走這本賬,是為了能有個東西來掣肘馬哥。馬哥產業多,精力很少在賭場,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知道賬本被偷了,孩子也帶走了,他停了姐姐的卡,派人去追,直到這兩天才算了有了眉目。
這些是姐姐過了很久之后告訴我的事。
而我現在打算出門,去給那位馬哥的兩位手下送賬簿。
我是在姐姐的 iPad 外殼內發現那本賬本的,撕成兩個薄薄的冊子,分別嵌在左右殼的內壁中。
「一手交賬本,一手交尸體。」我拉著行李箱,想著交易時要說的話。
可還沒擰動門把手出門時,門鈴卻突然醒了。
貓眼里是戴紅袖章的社區居委會大媽和一個樣子像銀行職員的白襯衣小年輕。
姐姐陪著妻子去醫院復查了,家里空蕩蕩的。
我趴著門清晰地聽到外頭的對話聲。
「是這家吧?」
「沒錯,老爺子不常出門,你們社保部門核查挑哪天不好,怎麼挑今天,興許這一家子都在外頭耍呢!」
接著是咚咚咚的敲門聲響。
8
我不發出聲響,暗暗在門口等他們敲了又敲。
過會兒,那頭沒了興致。
居委會大媽說:「走吧,人果然不在家。」
社保核查員頗感無奈:「電話打也打不通,只能等下回再來了。」
聽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可忽然間,手里一直緊拉著的行李箱滾輪滑絲一下,嘭的一聲朝門上撞去,鐵質拉桿撞上鐵門的聲響,過電般地迅捷傳到外頭去。
我聽到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只好拉開了門。
大媽和核查員走進來,見我擠出笑容,竟有些嚇,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爸回老家了,落葉歸根,人都想回農村看看。」
大媽不信我的話似的,探著頭往家里四處看:「真不在家呢?」
「你怎麼知道我們來找你爸?」核查員這話讓我心里一咯噔。
既然都這樣了,我只好打明牌:「剛準備出門,以為你們是壞人呢,趴著門聽,聽出來是居委會的,我就放心開門了。」
核查員推推眼鏡,鏡片背后滿是懷疑,他蜻蜓點水似的一笑,眼神落在我手邊行李箱上:「出遠門啊?怎麼還帶這個?」
我嘴里有謊話可編,但不敢說出來,怕又出了什麼破綻,只得另起話頭:「你們找我爸做啥呀?」
「這是社保局那塊的退休金的核查員,跟你爸打了好多通電話,想看看退休金都是不是發到手上了,打了好多通,都沒人接電話,這不是……就自己來了嗎。」大媽插話進來。
「你老家的聯系方式留我一個吧。」核查員話雖不多,但像是懷疑一切。
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腦子里思維翻飛,打結,想著該如何拒絕他,又顯得合理。
這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是交易的人打來的。
我接起來:「好的,行,出發了,別催,就快了。」我一連說了這麼多,又慌忙掛掉電話。
隨后,我拉上行李箱,搖著手,擺著臂,編著突然想到的謊,往外頭走:「我今天得去接我媳婦出院,得出門了,咱們回頭再說吧。」
話畢,他倆已被我半推半就地驅逐出去。
那邊已經在催我了,我實在懶得跟他們纏斗,懷疑就懷疑吧,我啪的一聲帶上門,落荒而逃。
9
領到爸爸尸體又如何呢?
核查員已經殺到家里了,我們藏不住的。
不確定中又有更大的不確定要來。
但我心里「不甘心」的火不滅,也許還會有出路。
腦中想著一些前后邏輯不通的法子,我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交易地。
在一家已經要拆的地下美食城里,那兩人等著我。
「東西拿出來吧。」
「我有兩個條件,一是交還我爸……」
「答應你!別廢話了。」
「二是別再找我妹妹和外甥的麻煩。」我故意挺著胸說,向他們下命令似的。
「那孩子……也是我們老大的孩子。我們做不了主。
」
我料到他會這麼說,卻還想做最后的垂死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