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了錢又去賭,賭了又輸。反反復復。」我說。
「該是我的,就是我的!咱爸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孩子,憑什麼你獨吞了?」姐姐以高八倍的聲音朝我喊。
「孩她姑,你小聲點,鄰居以為咱們這兒怎麼了呢?都好好說,和氣生財嘛!」妻子摻和進來。
「別裝了。我懶得跟你們廢話,這家是咱爸的家,不光是你們的家,里頭什麼都有我一份兒。你今天必須把錢給我一部分。」
姐姐的話夠狠,戳得我心口冒火星子。「你不客氣是吧,姐,我也不客氣了!我今天還就不給,我看你能把我怎麼著。」
「我現在就去外頭到處說。我看你怎麼做人!我還要報警呢。」
「你報啊!你報!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被人從北京一路追過來,你敢活在陽光下嗎你,我真是給你留面子,我才不戳穿你。」
姐姐被這話刺到,怒目圓睜,像是要準備發瘋:「行,都別過了,別過了!現在就分財產,全部分割!」
女兒和外甥分別在兩個臥室里此起彼伏地哭著。
在這哭聲中,我也瀕臨崩潰:「好啊,分吧,最好分得干干凈凈,一點也不牽扯。」
我到冰箱前,蹲下身:「你最好連這個,咱爸的尸體都給一分為二了,這樣才顯得你有份兒。」
我嘭地一下,拉開冷凍層的門,要展示給姐姐看。
但,令我們誰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爸爸的尸體不見了。
冷凍層里是空的。
6
外甥說:「媽媽的兩個朋友來家做客,把外公裝進行李箱給帶走了。」
姐姐跑去看陽臺上的行李箱,果然不見了。
我想起來昨天去醫院陪媳婦看病時,家里有過一段短暫的停電時間。
那兩個男人恐怕是那個時候躲過攝像頭進來的。
「他們來的時候,你怎麼也不在家?」我急眼了,問姐姐。
姐姐手足無措,看著外甥:「我哪兒知道他們已經把咱們家摸透了,敢亂來。寶貝,你怎麼不跟媽說這個事兒?」
「外公在玩兒捉迷藏。」外甥天真地笑著,「那兩個叔叔還說讓媽媽聽話,帶我回去。」
「我讓你讓他們進來!我讓你不跟媽媽說!」姐姐的拳頭打下來,捶在外甥身上,外甥痛哭流涕。
——要還的東西是什麼?
——孩子?
可他們直接搶孩子不就好了。
我不知這兩個人帶走爸爸打的是什麼主意?
可他們確實拿捏住了我們的軟肋。
【你是不是把我那東西給拿走了,盡早還回來,你和孩子也回北京來。】這是姐姐第二天收到的第一條短信。
【別逼我,要不然你爸送到警察局里,看好戲。】這是第二條短信。
我盯著她手機,心里翻騰如海。
「這是誰?」
「孩子他爸。」
「你拿他什麼東西了?」
姐姐朝我搖著頭,不肯說出來。
「到底拿什麼東西了?你說啊。」
「他不是好人,我偷了那東西,帶著孩子跑了,我不想再回去。弟,那是我拿來保命的東西,它比孩子還重要。」姐姐眼眶含淚,語氣戚戚。
我沒工夫管姐姐的事兒。
可爸爸人在外,始終是個風險,我擔心他們存放尸體的地方沒有冰箱,更擔心他們直接將尸體處理掉了,燒了或者填埋,這都無異于將我犯下的錯誤變成罪孽。
我奪過姐姐的手機鎮定地回復:【只要你保存著我爸,原樣歸還,我什麼都答應你。】ÿʐ
對方沒再回過來任何消息。
我懷疑是姐姐偷偷將短信刪了,畢竟人是我藏的,退休金是我領的,她不用承擔責任,所以也沒將爸爸暴露的風險當回事。
我知道逼她無益,只能暗地里想法子。
我趁姐姐不在家時,在她的行李里找出來一些服飾化妝品,除此之外,并無其他。
她出門時,我又跟蹤她,可她仍然去的是地下賭場,要麼帶小弟逛公園,并無絲毫要跟對方見面的意愿。
后來,我只能趁她睡覺,偷偷找出她手機那個短信的手機號碼。
我躲到陽臺里打電話給對方。
「我是她弟弟,你要什麼東西?我姐姐不給你,我給你。」
對面是男人的笑聲:「我兒子還好吧?」
「好得很。」
「你爸也好著呢,在冰箱里,完好無損。」
「你要是敢胡來,我什麼事兒都能做得出來。包括你兒子。」我把最后五個字重說。
他沉默五秒鐘。
「幫我偷東西吧。」
他終于開口,我應下來他這句話的時候,余光瞥見姐姐睡眼蒙眬,正漫步到衛生間上廁所。
姐姐在黑暗中與我對視一眼。
我那時候知道,我終于變成了一個壞人。
7
姐姐大學念的是文學院,讀哲學系,因為那個專業有北京二本錄取的最低分數線。
這也是人稱最沒用的專業。
果然,姐姐畢業即失業。
以她大學所學來看,當時找什麼工作都不太對口。最開始兩年,她做過秘書、HR、銷售,最后一份正經工作是前臺,那份工作做得最久,但也只有六個月。
也是因為前臺工作,她認識了來當時的公司談工作的馬哥。
馬哥是她現在孩子的父親,地下賭場的幕后經營者。
順利成章地,經過馬哥不費力地追求,當時困頓、貧窮,但絕不認命的姐姐爬桿上似的,很快成了馬哥的女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