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導他們這些被稱骨歌迷的,都被蛙叫聲喚醒。
見我用牛骨棒放倒人后,向導他們也不再怕了,立馬出來,幫著將人抬回去。
隨著迷了的人都被我們拖回去,金堯一聲聲的蛙鳴中,那些骨鬼不再唱稱骨歌,只是渴望地望著苗寨。
最后金堯一個縱身,到我身前,用苗語和這些骨鬼說著什麼。
又指了指我,然后指了指山林。
跟著手掌金光閃動,連帶整個苗寨都閃爍著金光。
那些骨鬼都面帶迷茫地看了看我和金堯,身形慢慢散成迷霧,再次有如水蛭般游回了山里。
等骨鬼退了,金堯轉身看了我一眼,朝我笑了笑,正要說什麼。
苗寨里面就是一陣歡呼。
苗姑和向導急急地沖出來,尤其是向導打量了我幾眼,盡是滿意:「我馬上就去準備。」
苗姑也呵呵地朝我笑,還不時捂嘴看著一邊的金堯。
我不解地道:「怎麼了?」
剛才金堯好像用苗語說了什麼,我沒聽懂。
但骨鬼退了,肯定是金堯說了什麼的。
苗姑只是瞥了我一眼,然后臉帶羞澀地就跑進了寨子里。
她臉上那表情,搞得我心中莫名地發慌。
不由得扭頭看向金堯。
他卻看著那如煙霧般退回山林的骨鬼,朝我低聲道:「他們這些人,有許多是各種戰亂中,守護苗寨而亡的。苗祖蚩尤,生性彪悍,一旦有戰,都是舉家血戰,有許多死者,無人撿骨,并不是子孫不孝,而是……全家或是全寨皆亡,無人可撿骨。」
「所以苗族才慢慢有了撿骨葬的傳統,無論怎麼遷徙,至少讓尸骨與族人在一起。
并非刻意折騰!」金堯說完,看了一眼里面歡騰的苗寨,臉帶歡喜。
我以前在網上也查過撿骨葬的來歷,向導也跟我說過。
可并沒有多少感觸。
但剛才看著骨鬼游魂,滿眼渴望地看著苗寨,幽幽地唱著歌,那種悲壯憂傷,并不是幾行字可以表述的。
各族的習俗信仰,在外人看來,可能不可思議,更甚至離譜。
可誰又知道這背后的故事,或許無比慘烈,都是一首首壯歌。
我聽著默然。
卻聽到金堯復又幽幽地道:「我剛才勸退骨鬼,說過這個苗寨的蠱醫,已嫁我為妻,故我得替她守護整個苗寨。」
苗族,散布于世界各地,國外也有不少分支。
金堯是苗族的蛙神,自然不能平白庇護一個苗寨。
這娶我為妻的說法,太婆也說過。
怪不得剛才苗姑和向導他們,都那樣的表情。
我不由得低咳了一聲,輕應了一聲:「好。」
有什麼不好的?
他是一個信守承諾的神,表明要娶我,也是被我逼的。
算下來,還是我占了便宜。
我這一應,金堯反倒臉色不太自然了,喉嚨鼓了鼓,最后金光一閃就消失了。
我一時也有點茫然,難道他是逼不得已,所以反悔了?
不過骨鬼退去,我又重新進寨,看著大家劫后余生的樣子,卻還要朝我道謝, 心頭也發暖。
在清點人數時,這才發現,二叔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現在太沒亮,骨鬼剛回山,再入山找,明顯不太現實。
我擔心地看著我爸, 生怕他和二叔一樣,執意要寨子里的青壯入山找。
幸好我爸轉眼看了看那些抬著鼓的青壯, 臉色艱難地道:「等天亮再去找吧。
」
是啊,誰的命不是命呢。
等天亮后,向導帶著我們入山, 在二嬸那變成草人的尸體邊,找到了二叔。
他全身骨頭都沒了, 鮮血和二嬸的尸體染在了一起, 兩人軟趴趴的,似乎不分你我。
我爸只是唏噓著嘆了口氣,跟著就讓我們走了。
骨鬼雖然因為金堯在,沒有再出現, 但藏骨洞的爛攤子還是得收拾的。
我們一家三口和寨民一起, 小心區分,用新的金罌將骨頭撿好。
有些實在不能區分的, 也都用金罌裝好,至少不能讓碎骨散落。
等藏骨洞整理好后,整個寨子又一起祭祀。
搞了好幾天,才把這事搞好。
就接到奶奶托人送來爺爺的骨灰壇, 讓我爸將爺爺的骨灰放在藏骨洞,或者撒在苗寨。
她并不知道祖母在等爺爺,她一直以為,祖母和爺爺說的一樣,是不肯離開苗寨,這才嫁給爺爺的。
如果不是有撿骨的事情,我一直認為她就是我親奶奶。
既然爺爺魂歸苗寨,奶奶就將骨灰也送了過來。
爺爺并不是苗寨人,又是個負心漢,并不能入藏骨洞。
所以最后, 我們將他的骨灰和二叔二嬸撒在了一起。
梁辰的尸體, 血肉是被吃沒了,我們就撿了那些脫離的骨頭, 也葬在了一起, 也算團圓了吧。
等處理好這些事情,已經是七八天后了。
我爸媽也是有工作的,交代我在苗寨好好的。
他們處理好工作, 會時不時來看我。
常居苗寨肯定是不現實的,奶奶年紀大了,也是需要人陪的。
這些天里, 金堯一直沒有露面。
我爸媽離開前的那晚, 他突然出現,牽著我的手,表示會照顧好我的。
金堯也確實照顧得很好, 我爸媽才離開三天,不過是借口教我蠱術,就教到了我床上。
-完-
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