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我奶說法事做完了,如果明早大家都還活著,就算成功了。
我奶念著阿彌陀佛,臉色好了不少。
法事做完了,可今晚的戲還沒唱呢。
因為我媽傷了乳房,我爸又傻乎乎的,我奶就讓那道士幫著她把我和姐姐掛到葡萄架子上去。
我媽敲了敲窗子,我奶就開始唱上了。
今晚的風很大,我們身上的紅繩在風中飄舞著,隨著繩子舞動,我斷掉的手腳不停地甩著,做出各種常人做不出來的動作。
道士遠遠地站在大門處看著。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癡迷,還有貪婪和瘋狂。
唱了沒兩分鐘,我媽扶著墻走了出來,沖我奶搖搖頭,說我爸根本不會干那事兒了。
我奶又求助于道長。
道長想了想說,“其實招弟她媽已經懷上了,招弟他爸的用處就不大了。只要繼續把這戲唱下去,唱夠四十九天,不管肚子里懷的是男是女,都能轉成男胎。”
我奶這才放下心來。
就這樣,沒了我爸的參與,我們的戲還照舊要演。
第二天,除了我爸還是傻,村里的人都好好的。
大家對道士千恩萬謝的,每家輪流請他吃飯。
周寡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再不來我家了。
而我媽受傷后,就突然沒了奶。
那天過后,村子里那些人再來我家玩時,我發現他們的臉越來越黑,人也越來越瘦,就跟吸過大煙似的。
我問我姐這是怎麼回事,我姐笑而不語。
很快,第四十八天到了。
那天正午,道士跟周寡婦來到我家。
因為我爸傻得不會干活了,我媽雖然懷著孕,也得跟我奶一起去上地。
所以周寡婦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們先到柴棚把我和我姐抱上,然后一起進了屋。
我爸躺在炕上,不停地流著口水。
周寡婦上去,貼著我爸的身子躺下了,“你還記得我不,跟我說說,你家那玉鐲子藏哪兒了?”
我爸毫無反應。
那道士抽了我爸兩個嘴巴,可我爸始終不肯開口。
道士開始罵周寡婦,“你個蠢貨,我讓你跟他睡,就是想知道玉鐲的下落,你光顧著騷了,啥都沒打聽出來!”
周寡婦嚶嚶地哭著,“我也不是沒問過,可他不肯說啊,我估計他都不知道玉鐲藏在哪里?這事兒還得從那個老不死的身上下手!”
那道士想了半天。
從口袋里掏出個蘋果來。
我知道那是蘋果,因為每年秋天都有卡車來我們村賣水果。
有時候我奶也會買上幾個,但都是她跟我爸吃。
我從來沒嘗過是什麼味道。
道士把蘋果遞到我眼前,“招弟,想吃嗎?”
我點點頭,“想。”
“那你幫我演場戲,等演完了,就有吃不完的蘋果和桃子。”
我的口水已經開始往外流了,我想問問他要幫著演什麼戲。
但我姐跟我說,“答應他。”
我不假思索,“好,演什麼戲,我答應你。”
道士哈哈大笑,把蘋果塞到我嘴里。
我大口大口的吃著。
太香太甜了。
我吃得很快,等想起來要給姐姐留一口時,發現蘋果已經被我吃光了。
我很內疚。
但是姐姐告訴我沒關系的,她不喜歡吃蘋果。
可是蘋果那麼好吃,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吃呢。
我姐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6
夜里,我媽拖著疲憊的身子進房躺著去了。
我奶干了一天活也沒什麼力氣。
她蔫蔫巴巴地提著我和我姐唱了幾句。
忽然,院子里起了一陣陰風。
風越刮越大。
隨后四面八方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我奶嚇得丟下紅繩,嗷嗷叫著就往她屋里跑。
我大喊一聲,“奶,別回屋,四個妹妹都在你屋里!”
我奶被嚇住了,又折回到院子里。
這時,我和我姐沒用人牽著,自己在架子上舞起來了。
我們一邊舞一邊自己唱著戲。
紅繩隨著陰風漫天飛舞,加上嗚咽不止的嬰啼聲。
我奶當時就嚇尿了褲子。
她拉開我爸媽的門就想進去。
可怎麼用力都拉不開。
不僅拉不開,屋子里還傳出了我媽恐怖的叫聲。
“鬼啊!鬼啊!救命!”
屋里里不停地撲愣著,感覺我媽在被什麼東西追著跑,她跑到門邊,不停地拍門,可是門在里面也打不開。
她又哭又嚎,我和姐姐卻不受影響,不停地唱著。
終于,屋里沒動靜了。
我估計我媽已經被嚇暈過去了。
我奶像只沒頭蒼蠅似的,跪在院子中央不停磕頭。
我停了戲,掛在葡萄架子上,尖著嗓子對我奶說,“奶奶,我能看見四個妹妹,妹妹們說,要想天下太平,得讓道士給她們壓上一塊玉器!還說咱家有個玉鐲,她們就要這個!”
我奶把頭都磕破了,血和著泥從她額頭上流下來,“行,我給,只要別殺我,要什麼我都給!”
我奶爬了起來,因為嚇得腿軟,跌了好幾跤。
我奶去了牛棚,在牛槽子下面,翻出一個小盒子,里面裝了一個玉鐲。
她剛走到院子里,我爸媽的房門就開了。
那個道士和周寡婦手里拿著鐵鍬,獰笑著走出來。
周寡婦上去踹了我奶兩腳,“老不死的,竟然把東西藏在牛棚!”
她怎麼也沒想到,日日夜夜都想得到的東西,就在她天天跟我爸睡覺的牛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