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橫,從我哥手里奪過匕首,劃開了手臂:
「我來就我來!」
6
我接了一碗血,遞給我爹。
說來也怪,那母兔子聞著血味竟也不掙扎了。
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往著碗邊湊。
我爹把兔子放到地上,碗也放到地上。
那母兔子聞著味兒就蹦了過去,紅紅的小舌頭,舔舐著紅紅的血漿。
終于在太陽完全出來前,把一整碗血都喝了個干干凈凈。
我爹大喜,也不把母兔子放回兔窩了,干脆在我臥室給它扎了個草窩。
「凱娃子,這幾天你可照顧好這兔子。
「等你長大,爹也給你弄個好媳婦!」
接下來七天,我就負責照顧兔子,而我哥負責照顧嫂子,不能讓她提前死了。
這不,天才剛大亮,王禿子便提著草藥包來了。
我爹迎了上去,接過草藥就一頭扎進廚房,小心翼翼地煲著嫂子的吊命湯。
王禿子畢竟也只是個赤腳大夫,沒什麼大本事。
就這藥方,也只能說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能不能吊住嫂子七天命,也都還沒準兒。
7
我爹把煲好的湯藥送到我哥房里,我哥接了過去。
我爹湊過去,想幫著把嫂子扶起來。
可我爹的手剛碰著嫂子的身體,嫂子便驚恐地叫起來,手也亂揮,險些把藥打翻。
我爹沒轍,只好叫我去扶。
我扶著嫂子的身子,讓她靠在我肩上。
我哥也罕見地溫柔起來,每一口藥都吹涼了喂給嫂子。
嫂子眼中帶著懷疑打量著我們,卻在看了我一眼之后,還是乖乖地張嘴喝了藥。
于是,每日凌晨,我被我爹和我哥叫醒,放血喂兔子。
再按著一日三餐,我爹煎藥,我幫著扶人,我哥喂藥。
我們家所有人,都提著一顆心,數著日子過。
我們小心謹慎地伺候了嫂子五天。
只要再過兩天,再給母兔子喂上兩次血,嫂子的命,就走到盡頭了。
可變故偏生出現在了第五天。
8
第五天傍晚時分,我照舊扶著嫂子,讓她靠在我肩上,我哥喂她喝藥。
可喝了不到半碗,嫂子突然皺緊了眉頭。
她身子猛地往前一撲,手捂緊了嘴,看樣子像是想吐。
我趕緊拍著她的背幫她往下順。
「嫂子,這藥能治你的病,你可不能吐了啊。」
我不說還好,一說,嫂子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藥湯混合著血水吐了我哥一身。
我哥當即便暴怒而起,一巴掌狠狠地落到嫂子臉上。
「臭婆娘!給你兩天好臉色,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說吧,舉著拳頭又要撲過去揍嫂子。
這可嚇壞了我爹,趕緊攔住我哥,不停地讓他「再忍忍!再忍忍!」。
嫂子本來就是半只腳踏上了黃泉路的人,又被我哥這麼一打,當即便要不行了。
我爹叫我趕緊去請王禿子。
「無論如何,得熬過七天啊!」
9
這回我再帶著王禿子回來時,嫂子已經躺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了。
王禿子又是扎針又是放血的,急得額頭都堆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最終,王禿子還是洗了手,對著我們搖了搖頭:
「她怕是不成了,快則今晚,慢則明天傍晚前。
「還是趕緊問問,有沒有什麼話沒說,什麼心愿沒了吧。」
我爹又抽了幾張票子,想塞給王禿子,王禿子卻捂著口袋避開了。
「將死之人的診金,我不收。」
王禿子一走,我爹頓時頹了下來。
養在我屋里的母兔子,不知什麼時候弄開門,跑了出來。
只它蹦到我爹腳邊,立起身子來,兩只前爪扒著我爹的腿,一雙眼紅得滴血。
我爹一見母兔子也哭了,他把兔子抱起來,似是在對自己說,也似在對兔子說:
「這麼多天都過來了,就差最后一點了啊!
就差一點,你就能做人了啊。」
母兔子側著頭,盯著我爹眨了眨眼,突然從他身上蹦下去,徑直往著我哥屋里跑過去。
我和我爹趕緊跟了上去。
10
只見那母兔子蹦上了床,蹲在了嫂子枕頭邊,用自己的頭,貼著嫂子的頭。
嫂子動了動頭,竟緩緩地睜開了眼,看了看四周。
只是沒多會,她又虛弱地閉上了眼,只是這回呼吸勻稱了些許。
這幅景象,我爹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但他知道,想要嫂子熬過這兩天,絕不能再讓我哥照顧嫂子了。
「凱娃子,既然母兔子自己跑到了你嫂子床上。
「那這兩天,你就在這屋打地鋪。
「照顧母兔子,也順帶著,照顧你嫂子吧。」
這晚,我哥被我爹拎去了我屋里,睡了個安生覺。
我在嫂子屋里打了個地鋪,睡到一半,卻覺得什麼東西涼涼的,貼上了我的身體。
我胡亂地伸手去擋,卻摸到一團軟軟的東西。
一個聲音像風似的吹進我耳朵里。
「阿凱,阿凱救我啊。」
這是嫂子的聲音!
我被這聲音嚇得一激靈,猛地驚醒,卻看見嫂子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兔子也臥在她身邊,一雙眼睛泛著紅光盯著我,像是有話要說。
11
我被兔子的眼睛盯著,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床邊,坐了下來。
這時,嫂子卻緩緩地睜開了眼,一雙眸子含著水似的望著我。
「阿凱,你想我活嗎?」
說著,她竟費勁地撐起了身子,我趕緊伸手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