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祖公見狀,立馬丟下白燈籠,抄起旁邊的鐵鍬,舀了一鏟子黃泥,撒在紅棺上。
他朝我怒斥:「愣著干什麼,趕緊填土封棺呀!」
想到從此就要和我哥陰陽相隔了,我眼角濕潤,雙手抓起地上的黃泥撒在紅棺上,小聲啜泣,叫著我哥的名字:「長生,長生。」
13
「誒。」
突然,不遠處的樹林里,有人應了一聲。
我們四個齊刷刷地看向前方的樹林。
只見層云低矮,密林詭秘,幽暗重疊,燈光昏暗。
一個雙眼突出的老道士,緩緩走出了樹林。
我正要出聲喊他,卻聽見旁邊的八祖公慘叫一聲。
我轉過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八祖公的身上爬滿了幾十條蠕動的長蛇,吐著信子兇狠地咬向他。
不一會兒,就直把他咬得毒發攻心,倒在地上氣絕身亡了。
蛇群從八祖公身上利索地爬下,也不怕黃符燒成的火圈,唰唰地游過火堆,回到老道的腳下。
喇嘛警惕地掐了個手印,手上黃符在風中搖曳,死死盯著眼前的老道士。
我媽早已嚇得癱倒在地,喘不過氣來。
道士往前走一步,身旁的蟾蜍就跳一跳,跟著他的步伐往前蹦。
我死死地盯著他問:
「為什麼,你要殺了八祖公?」
老道士凸起的眼睛里,露出凜冽的殺意:「一只螻蟻,殺便殺了,不要問為什麼。」
我突然就笑了:「就像十八年前,你在黑水河邊,隨意殺光我媽的送親婚使那樣,心狠手辣,手段殘忍。畜生果然是畜生。」
老道士的眼里忽然閃出一絲驚疑:
「不簡單!看來今晚,誰布的局,誰入的局,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還真不一定。
」
我媽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黃泥,目光怨毒地盯著他說:
「丑八怪,沒點自知之明,身上又臭又黏,還以為自己是翩翩公子,舉世無雙。
「實則又老又惡心,干癟癟的,看不了一眼。」
老道氣得鼻孔突出:
「肖翠翠!不要以為你為本爺誕下了長生,我就不會弄死你。」
我媽摸了摸臉說:
「癩蛤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伎倆?你不過是想得到長生成年后的肉身罷了。」
老道士詭異地笑了笑: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的目的。
「那麼,當年我裝成蒙面人,阻止你去縣里打胎,并用一箱子金銀首飾誘惑你,要你養大長生的時候,為什麼不揭穿我?」
我媽瞇著眼笑了笑:
「你身上那股蟾蜍味兒,喬裝打扮得再怎麼樣,我都認得出。
「當年你扮成蒙面人要我養大長生,我就猜到你的意圖了。
「你以為給點金錢,就想誑我入局?」
老道也把眼睛瞇成一條縫:
「可你終究是把長生養到了十八歲。
「今天我剛好來取走。」
我媽指著墳地里的紅棺說:
「他已經死了。」
老道陰森地笑了笑說:
「死了得更好。」
喇嘛越聽越迷糊,悄悄退到草堆邊,轉身想要溜走。
我瞅著他,陰沉地說:「大師,還是別走了,今晚就留下來,幫我們娘倆除魔衛道吧。」
喇嘛全身顫抖,頭上的雞冠黃帽子都歪了。
他向老道拱拱手說:
「我,我真不該沾染這樁因果的。千不該萬不該,我,后悔死了。」
他撲通跪在地上,朝著老道重重地磕頭,嘴里忙不迭地說。
「金蟾姥爺,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我輕蔑地笑了:
「沒用的東西。
「要不是你貪圖我的極陽之身,想要對我圖謀不軌,騙我當你的徒弟,好帶出村做成煉傀,你就不會卷進這場因果當中了。
」
喇嘛怨毒地瞪著我,恨恨地道:
「所以說,引我入局,也是你原本設計的一環?」
我不屑一顧,笑著說:
「八祖公要我去鄰村請張紙扎匠,我都找了個借口沒去請,不忍心他人卷入這場因果。
「沒想到你跟著八祖公進村,看中了我哥的尸煞,也看中了我的極陽之身,以為天上掉下餡餅,非要插一腳撈一筆。
「如果你及時收手,早早離開村子,不就沒有現在的處境了嗎?」
喇嘛咬牙切齒地盯著我:「好一個將計就計,引我入局。想要利用我對付蟾蜍姥爺?」
說著他站起身來,走到了老道身邊,陰惻惻地看著我媽說,「對不住了兩位,我選擇跟蟾仙聯手。」
說著他側身,請求似的看向老道說:
「希望蟾仙事成之后,能放我出村。我出去之后,什麼也不會多說一句。」
老道摸了摸皺巴巴的臉,歪著頭笑了:「識時務者為俊杰,不錯,不錯。」
我媽翹起雙手,臉帶微笑地看著對面。
老道臉現疑惑:「兩個凡人,怎的這麼自信,死到臨頭腦袋瓜壞了?
「識相的話,乖乖交出長生的尸身。
「我等他十八年了。」
14
我努了努嘴說:「自己去拿,難不成還要我娘倆挖出來上貢給你?」
老道雙眼咕嚕嚕轉了幾圈,突然伸出兩指,插進了喇嘛的雙目,然后陰陰地說:
「我從來不信任何人!所以我活了一千年。
「這個世界上,只有陰險狡詐,謀算再三,才能活得長久!
「而你,臭和尚,居然敢對我兒血棺封釘!要是他有什麼閃失,我用來奪舍和延長壽命的軀殼壞了的話,你就算死十八次也不夠。」
喇嘛凄厲大叫,雙手捂著眼睛倒在地上掙扎,指縫間流出幾行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