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會兒,聲音就停止了!
只剩下空蕩的院子,落下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
我嚇得頭皮發麻,死死盯著昏暗的長明燈照耀下,那具似乎要滲出血來的棺木。
突然,村子里傳來陣陣驚悚的號叫。
「生了!生了!」
「這生的什麼東西!一串串像蛋的東西!」
我沖出大門,走到村道上,家家戶戶都在號叫,亂作一團,時不時就有痛苦凄厲的哀號刺破夜空,遠遠傳了出去。
我如釋重負般,冷笑了一下。
活該!凡是碰過我哥的人,都得遭罪!
10
八祖公和喇嘛從廂房里出來,面色凝重。
我媽走出大門,看到眼前的慘況,也怕得瑟瑟發抖。
她一腳踢在我的屁股上:
「看什麼看!還不回家守靈!要不是你失血暈過去,上半夜本來就得你來守!下半夜得續上。
「快去看緊你哥。」
喇嘛搖了搖頭說:
「沒用了,厲煞已經生成,看來要趕緊下葬,鎮壓住邪氣,才能救村里人。」
八祖公無奈地搖搖頭:
「作孽啊,作孽。為今之計,只能抬棺上山,連夜下葬封印了。」
我媽顫抖著說:「山路黑乎乎的,不怕山精野怪?」
喇嘛嘆了口氣說:
「要是下葬遲了,有比山精野怪更厲害的角兒來屠村。」
我媽瞧著院子里橫放的紅棺,上下牙齒打架:
「可是村里沒人抬棺了。」
八祖公瞪了一眼我媽:「那就你和招娣給抬上山!」
我嚇得頭皮發麻,悻悻地看著我媽,希望她能開口拒絕。
她默默地用眼神示意我進屋抬棺。
11
八祖公把三炷香遞給我媽:
「快,點著了放進香爐拜三拜,然后起棺出發。」
可我媽一連點了十幾次,都被一陣陰風吹滅了。
喇嘛示意我去試試。
于是我接過三炷香,一邊擦火柴盒一邊心里默默地說:「哥,放下執念吧,我們帶你上山住新屋,你別壓著棺,讓我們順利抬棺就走吧。」
香點著了。
我把香插進香爐,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然后和我媽一前一后,蹲下身子,把肩膀鉆進繩圈里,準備用力抬起。
可是棺木很沉,根本抬不起來。
我們用盡全身力氣想要起棺,卻沒能撬動半點兒。
喇嘛生氣了,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符,貼在了棺蓋上,大聲呵斥:
「生人已往,死者歸黃泉,陰陽相隔,何得眷戀!若不從之,黃符加身,天雷神罰,神魂俱滅,不得超生!」
說著把手按在棺蓋上,嘴里噼里啪啦念著一些咒語。
等他把手抬起時,棺蓋上赫然印出了一個黑色的掌印。
八祖公見喇嘛把手一收,就吩咐我和我媽用力。
我和我媽大氣不敢出,咬著牙,右肩膀往上一拱。
終于,起棺了!
八祖公和喇嘛也一左一右,幫著扶棺,四個人就抬著大紅棺木,穿過幽暗的村道,上了山。
天微微亮。
喇嘛帶著我們到了他們早先用堪輿術尋到的金蟾陰穴前。
可是越靠近前面挖好的墳坑,我就感覺越冷。
全身好像掉進了冰窖里,冷得上下牙齒打戰。
而且濃稠的夜色中,聽到了陣陣蟾蜍的叫聲。
就好像春夏之際下過雨后,從水塘里傳來的一堆蟾蜍「烏昂烏昂」的叫聲。
而且草叢里「噼里啪啦」地,好像什麼東西在跳躍著。
八祖公在前面,舉起手上的白燈籠,往前一照。
只見前面新挖的墳坑,里里外外包括附近的草叢,密密麻麻蹲著成千上萬只蟾蜍。
密集恐懼癥的我嚇得一哆嗦,摔倒在地,紅棺一下子傾斜,順帶把我媽也壓在地上。
喇嘛一臉凝重,從懷里掏出一沓黃符,掐在手中,念了幾句咒語,手中的黃符無火自焚,自動飄向了四處的蟾蜍。
火光沖天,一下子把烏泱泱的一群蟾蜍趕出了墳坑,逼到了四處。
符火再圍成一個圓圈,將那群畜生隔在了外圍。
喇嘛額頭上滴出了豆粒大的汗水。
「不對路,金蟾陰穴,坐東南向西北,本應藏風聚氣,流云穿山,怎麼會有這麼多畜生待在這里?藏污納垢的!」
八祖公也是一臉驚訝:「慧能賢侄,會不會尋錯了位置?」
我媽也戰戰兢兢附和了一句:「對啊大師,會不會是搞錯了?」
喇嘛沒回答他們,踱著步低著頭陷入了沉思。
12
八祖公無奈地搖了搖白燈籠說:
「賢侄,既然位置沒有錯漏,那可能是即將雷雨天氣,這些畜生無意中聚集在此處,也未嘗不是這個理兒。
「要不先讓棺木入土,葬了尸煞,好消了怨氣,能救村里人一個是一個。再拖下去,恐怕村子就無了。」
喇嘛點點頭說:「橫棺西北,棺頭朝東南下墳坑,四面共點十二炷香,八根紅蠟燭,拜后鋪黃土封絕!」
我和我媽按照方位,把紅棺輕輕地放入墳坑。
紅棺一放入泥土,霎時間山頭上風起云涌,雷電交加,蟾鳴不絕,天空下起了細細的雨來。
八祖公大喊:
「快!趁雨大之前,趕緊點燃香火紅燭,封棺入土!」
我連忙擦亮火柴,點著了香火紅燭,在紅棺的四個方向插好,并朝四方拜了拜。
冥冥中似乎有些天意,此時雖然有風有雨,但香火紅燭不僅點著了,還燒得賊旺,那幾簇香燃起裊裊的煙圈,星火灼目,紅燭燒起的火焰躥得又長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