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兄。」

姑婆上前問了個好，和尚沒接話，直接把姑婆拉到一旁跟她嘀嘀咕咕起來。

「你只說了你要養小鬼，你養的是什麼東西？你養成這個村子都得……」

姑婆急聲打斷，哀求道：

「我沒見過那麼好的胚子，只要隨便養養就是龍女煞，師兄，你就當最后幫我一次。」

和尚有些猶豫，但還是看在姑婆的面子上，咬了咬牙：

「行，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然后轉過頭沉吟片刻跟村長說，「有是有辦法，就看你敢不敢用。」

村長連忙點頭。

「敢，敢敢，求大師救我們一命。」

「廟里不是有個龍女？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成龍女煞。」

「龍女煞，太兇了吧，鎮不住怎麼辦？」

和尚說完，村長臉色倏然一沉，猶豫道。

村史上也不是沒見過龍女煞，可那玩意兒太兇了，整個村子差點被殺絕。

姑婆見村長猶猶豫豫，沒什麼好氣地說道：

「那就等著外頭那個蛟把你們殺絕了，反正差不多。」

村長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忍氣吞聲地應了，忙忙碌碌地去準備龍女煞要用的東西。

九個雞蛋，兩盤血拌的朱砂，四個壇子，一副棺材。

二嬸端著東西進來放在我身邊，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女人在這個村子里的處境本來就艱難，更何況她還是個寡婦。

我小聲地叫著她：

「姐姐，你想不想讓他們都死？」

二嬸死寂的眼睛里泛出一絲光，但是很快又熄滅了。

想！怎麼不想！她做夢都想！

從被拐的那一天，她就想讓所有人不得好死。

「我有一個辦法，他們吃不得葷的，不然會被鬼弄死。」我悄悄地說，「你去井里撈條藍色的魚，他們可喜歡吃了。

」

姑婆拄著拐走進來，也就一小會兒沒見，她臉上的青灰色更重了。

身后還跟著一個笑呵呵的和尚。

和尚一看見我，猛地把姑婆拉到一邊。

「你確定她是龍女？」

「是啊，怎麼了？」姑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看她不像。」和尚繞著我看了一圈，伸手按了按我的肚皮，「怪事，我分明感覺到她身上有股陰煞之氣。感覺好像是頭虛弱的蛟，但是又有滿身的龍氣。真是怪哉。」

「她媽是外頭那頭蛟。」姑婆渾不在意道，眼中滿是貪婪之色，「師兄來給我搭把手。」

和尚瞬間明白了什麼，面如土色。

「師妹，不要執迷不悟啊。」

姑婆就像沒聽見似的，迫不及待地拿起雞蛋，在上面用朱砂畫出一條條蜿蜒的咒語。

和尚張了張嘴準備說些什麼，但是我側了側頭，無聲地用嘴型跟他說道：「少管閑事。」

「本來是要留你一命的，但是你媽太兇了。」

姑婆一邊跟我絮絮叨叨，一邊把雞蛋都畫完了，她顯然輕松了很多，都有閑心把雞蛋一個個地拿給我看，「龍生九子，就用這九個雞蛋當作你孩子。」

姑婆她愛憐地摸了摸我的肚皮。

「妮兒啊，你也別怪我們，就當是為了村子做出一點貢獻。」

我感受著身體里逐漸充盈的力量，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低聲道：「今晚奶奶會死。」

14

「啊！」

半夜廟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厲的號叫，姑婆猛然驚醒過來，皺眉問道：

「怎麼了？」

村長提著一盞燈，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指著外面：

「姑婆……姑婆……她嬸子沒了。」

我側了側頭看著外面，咧嘴笑出聲來，姑婆眉頭緊皺，顯然是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叫村長把尸體搬到門口。

姑婆干嘔了幾聲，趕緊叫人把尸體抬到我旁邊放著。

我一側頭就可以看見尸體蒙了一層灰白的眼睛，姑婆走上前來，俯身質問我：

「你怎麼知道她會死的？」

我怎麼不知道啊，就是我殺的啊，所有人都是我殺的，他們也不動腦子想一想，媽媽一直在廟外頭，怎麼弄死廟里面的人？

我嘿嘿笑出聲來，夜風中媽媽凄厲的陰森森的笑聲陡然變大，不斷地撞擊著大門。

我張著空蕩蕩的嘴，含含糊糊地說道：

「明晚……化龍。」

姑婆揮了揮手，拉過村長不停嘀咕著，嘀咕了什麼我也聽不太清，反正他倆說完之后

我的小腹已經變得跟個充滿氣的皮球似的。

「趕緊去準備吧。」

村長連聲應著出去了，姑婆從腰間那個小破布口袋里，拿出來一個古銅色的錐子，上面積了一層厚厚的血垢，她用錐尖在掌心狠狠一劃。

「村里都是一群畜生，死了也就死了，還不如給我煉龍女煞。」

錐尖深深地插入胸腔，姑婆面色沉靜地吩咐村長把我尸體抬到井邊，又是燒香又是禱告的，隨后把我推進井中。

和尚現在才趕到，一拍大腿，高聲罵道：

「你糊涂啊。」

「你丟進去那個是渡劫失敗的蛟女，她要借井復活，再躍一次龍門。」

多日籠罩在村子上面的雨幕漸漸散開，云層中隱隱出現一座黑灰色的建筑，血紅色的煞氣從井口直沖天空。我的身體突然變得輕飄飄的，從井里飄出來，越過云層。

他或許見到事情已成定局，狠狠一跺腳，從墻頭翻出去，逃之夭夭了。

「來！」

姑婆滿臉貪婪地拿出那個銅錐倒過來不斷搖著，尾部是一個鏤空的鈴鐺，我遲疑著飄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