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好冷,你們讓我進去躲躲雨。」
人群不由得騷動起來,奶奶被嚇得癱軟在地上,猛地抓住姑婆的手。
「當初是你收錢求的龍女,我死了你也逃不掉。」
我看見姑婆眼里閃過一絲怨毒,但還是俯下身拍了拍奶奶。
「你放心,她是我女兒,翻得起什麼浪我還不知道嗎?」
我心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原來姑婆竟然是我的外婆。
一個母親,是怎麼忍心把自己的女兒做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的?
媽媽在墻頭上笑得格外陰森。
「媽,你開開門放我進來。」
周圍的人聽了倒吸一口冷氣,紛紛狐疑地看著姑婆。
姑婆往前走了兩步,手搭在門閂上。
「對,打開門……」
媽媽一句話沒說完,喉嚨里就發出一聲尖嘯。
姑婆挪開手,露出底下猩紅色的符咒。
媽媽怨毒地看著院子里的人,臉像被埋在地里很久似的,不斷地擠壓,五官都被揉皺成一團。
所有人的手在死命地抓撓著。
姑婆大喝一聲,抓出符灰一把一把地撒在村民身上。
符灰落到人身上,立馬發出了吱吱的響聲。
村民才緩了口氣,慌不擇路地推門進廟,也就是這一會兒,媽媽透過門縫看見了被釘在棺材板上的我。
「妮兒……我的孩子啊。」
她竟然開始嗚嗚地哭起來,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凄厲。
身體將門撞得砰砰作響,直到天色透白,才恨恨離開。
10
過了很久,姑婆過來扒開我眼皮仔細看了看,哼笑了一聲。
「倒是命大,給她抬出去。」
清晨的陽光照在身體上暖洋洋的,平白讓人有種活下去的希望。
「給她擦干凈。」
二叔拽著一個女人的頭發拖到屋子里,顯然就是他剛娶回來那大學生。
她還穿著結婚時候的大紅衣服,臉上也抹得白白的,手上動作輕輕地擦拭著我臉上的血污。
「姐姐……」
我張開滿是血痂的嘴,一說話鮮血汩汩往外冒,眼神已經空洞麻木了。二嬸顯然愣了一下,怯怯地貼在我耳邊。
「求你殺了我。」
她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猛然退后幾步,不住地搖頭。瞧著她被隨便一嚇,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我就躺在棺材板上呵呵直樂。
過了一會兒她又猶豫地湊過來。
她說看見我想起了她的妹妹。
又和我說了很多,比如外面的大樓有幾百米高,外邊的小孩都有書讀。
還給我了一顆她被拐之前買的糖。
奶味,甜絲絲的。
我側過頭認真地看著她:「作為報酬,今晚二叔會死。」
天空灰沉沉的,顯然今晚要下一場大雨,天空泛起詭異的紅光,預示著今晚的不祥。村民全都收拾好東西,跟著姑婆走進廟里。
姑婆一反常態地把整個廟里都貼滿黃色的鬼畫符。
女人的慟哭聲嗚嗚地從村子里傳來,沉沉的夜色籠罩下來。
下雨了。
11
出乎意料,夜晚格外寧靜,直到天亮,媽媽都只是在外頭嗚嗚地哭。
姑婆換了身衣服過來,翻開我眼皮仔細看了看。
幾個小時不見,姑婆的臉上蒼老了很多,隱隱顯出幾分青灰色。
她拿出一套紅色的衣裳,吩咐二嬸給我重新打扮打扮,中午就要抓緊把我上供給龍娘娘。
奶奶在旁邊欲言又止,終于還是說了:
「求龍女不是要等三天嗎,現在獻了能生得出娃不?」
姑婆橫了她一眼,陰森森地說:
「魚鱗都快長到腦門上了,還惦記你那點錢。」
周圍的男人都圍成一圈,不停地撓著癢,細小的魚鱗長到了他們的腮幫子上,眼睛變得更大,皮膚也隱隱開始變得濕滑。就像披了一層魚皮的人似的站著,看著我。
姑婆抬頭看了看太陽,眉頭緊皺。
「來不及畫了,你們動作快點。」
「陽盛則龍,陰盛則蛟。我當初獻你那死鬼娘的時候就是心軟了,沒給她挑夠男人。」
一向膽小的二嬸卻突然撲到我身上,聲音發顫地說:
「她還是個孩子……」
姑婆臉色一變,巴掌狠狠地扇到她的臉上,讓兩個男的架走了二嬸。
我躺在棺材板上,不為所動,甚至微微地朝姑婆一笑:
「姑婆,我二叔呢……」
12
姑婆臉色鐵青地站在井邊。
周圍幾個村民和村長看著一具躺在地上的尸體竊竊私語。
那具死尸赫然就是二叔!
姑婆眉頭一擰,走到墻邊檢查了一遍貼好的符咒,眼神逐個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怪事,蛟女分明進不來,怎麼殺的人?是不是你們偷偷給她放進來的?」
說罷又自己搖了搖頭,「也不對,放進來她哪會只殺一個人。」
「看來是廟里有人幫著她。」
她不斷地掐著自己干瘦的手指,嘴里念念叨叨,半晌長嘆一口氣。
「老咯,老咯,不中用了,這事我管不了。」
村長嚇得雙腿一軟,跪下就朝姑婆砰砰砰地磕頭,失去了倚仗的他們沒有了這幾天的老神在在,跟鵪鶉似的。
「姑婆,姑婆你救救我們,姑婆!」
姑婆神色皺眉想了很久,才低低地說:「你們去隔壁村子找一個人。」
村長激動地拉住姑婆的手:「您說。」
「一個姓王的癩頭和尚。」
13
村長腳程快,是他親自去請的,臨近傍晚才把一個和尚帶回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