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閭山弟子許正清恭請祖師順天圣母陳靖姑賜法誅魔!」
聽到法咒,我心中一定。
陳靖姑又稱臨水夫人,是閭山派的祖師,擅長扶生救產、斬妖驅邪,此時正好專業對口,今天程婳一定會平安無事。
此時,令旗無風自舞,迫人的威勢充斥屋內。
周遭的光影越來越暗,明明屋內通明,可窗外的夜色卻仿佛潮水一般緩緩向內侵蝕,屋內光亮竟隱隱有被壓制之象。
是鬼母來了!
程婳被困住的手腳突然不規則地抽搐起來,眼神也變得渙散。
我扶住她,把她攙扶到五方結界法陣內,用力按住她,免得她傷到自己。
很快,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了黑暗,五方法陣圍成的光圈仿佛汪洋里的一葉扁舟,只能勉強應對。
許道長滿頭大汗,嘴唇青白,連連催發符箓,卻也只能勉強維持。
女子的哭泣和嬰兒的尖笑在四面八方回蕩,我頭疼欲裂,耳朵也針扎似的疼。
可程婳卻沒有半點難受的樣子,反而閉著眼一臉放松,嘴里哼著音調古怪的經咒。
12
「咔嚓!」
許道長手中的牛角法器裂了,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立即取出一柄天蓬尺,繼續做法:
「鬼母借運太多,法力大進,老夫不是對手。你家中可有正教法器助力?」
他又急又快地沖我喊叫,頭都顧不上回一下。
我忍痛大喊:「身后就是地藏塑像,阿公親自開的光,我從小拜到大的!」
許道長精神一振:「水生公開的光?那必然不俗,速速請出!」
我踉蹌著站起來,咬破嘴唇保持清醒,一把拽開神龕的紗簾。
可神龕之中哪里有什麼佛像?
只有一面老舊的化妝鏡!
剎那間,本來坐在地上的程婳突然躥起,沖向了神龕!
她面露痛苦,姿勢古怪,肚子凸起,好像被腹中的什麼東西強拽了過來一樣。
短短幾秒鐘,她的竟然快速漲大起來!
程婳面對鏡子俯身祭拜,鏡中反光倒映著的,正是她的腹部。
她拜祭的「神」,竟然是自己肚中的孩子!
一瞬間,霧一般的黑暗從程婳的身上涌出,迅速彌漫在五方陣中,很快與外界的黑暗交融一體。
許道長面如金紙,慘叫一聲,七竅血流如注。
法陣被破了!
黑暗吞噬過來之前,他用盡最后一絲力量,將他帶血的鈴刀塞進我手中。
「鬼母藏在程婳肚中!它必是與胎兒命格相合,才能借體重生把我騙過!
「換命重生需要三天,明晚就是最后期限,你一定要阻止它!」
話音剛落,他就被涌動的黑暗吞噬,再也沒有一絲動靜。
13
晨光初現,我從昏迷中醒來。
家中一片狼藉,程婳也不知所蹤,法陣里只剩一件破破爛爛,滿是污血的道袍。
我手中的鈴刀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碎裂成了一地沙礫。
我整理許道長的遺物,找到了他的一頁手札。
上面記載了他平日的調查所得,里面提到黑天鬼母來自馬來西亞的巫降儀式。
那邊有一種叫「Lang Suir」的怨靈,是失去孩子的母親化作的厲鬼,翻譯過來就是「鬼母」。
手札上還推算出了鬼母的生辰八字,我根據程婳受孕的時間計算預產期,雖然不太精準,但大致也合得上。
鬼母和我的孩子,相隔一甲子,恰巧是同樣的八字命格。
我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神龕中的神像被替換,顯然只可能是我睡死的那晚,程婳所為。
她那晚在廁所對著鏡子拜祭的,也正是她肚中的鬼母。
而后我在她留下的手提包中,找到了一張醫院的病歷。
病歷中寫道,胎兒各項數據指標均在正常范圍內,但孕婦自述有噩夢史并有伴有嚴重幻覺,初步診斷為產前抑郁。
由此看來,程婳在電影院就已經被鬼母入體了,只是鬼母借著命格相同的胎兒掩飾,才成功瞞過了阿公和許道長。
14
三大碗福鼎肉片下肚,我才勉強恢復了一些精神。
不管鬼母借命重生到底有什麼目的,我都必須找到它!阻止它!
三天借命儀式,今晚就是最后的期限。
事已至此,盡管再不情愿,我也只能去找阿公。
可等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趕到地藏庵,卻發現廟門緊鎖,門口貼著一張字條。
【誦經做法,閉門三天。】
廟里的座機也沒人接聽,一時間我聯系不上阿公,可程婳在鬼母手里,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我一咬牙一跺腳,撥出了一個電話:
「七叔,你家塔骨入庫了嗎?
「太好了,借我使使!」
掛掉電話,我握緊了拳頭。
不要小看人啊!林北我也是正經的廟二代啊!
15
荒村里,木屋腐朽,在風中發出哀號聲。
一座破敗不堪的戲臺,孤零零地落在村口的曬魚場上。
夜色刺骨,我停下車,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戲臺——這里就是許道長手札中記載的,鬼母最初藏身的村子。
我打開后備箱,里面端坐著一位青面獠牙的神將塑像。
這是一尊空心塔骨,屬于官將首中的損將軍。
我背起塔骨,一步步朝戲臺走去。
塔骨重達幾十斤,壓在背上并不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