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我爺上山打獵,趕上大雪封山,三天三夜才從山上下來,還是被一頭野驢送回來的。
野驢把我爺送回來后就要走,我爺攔著野驢,說:「寒冬臘月,山上沒吃的,你留下,我養你到開春。」
1
野驢抬頭看了我爺一眼,像是聽懂我爺說話,就進了我家驢圈,我家驢圈里還有一頭母驢。
轉眼過了三個月,山上的雪已經融化,我爺把野驢送到山腳底下,對野驢說:「你走吧,要是找不到吃的,就來我家。」
野驢朝著山上走,還回頭看我爺一眼,然后消失在樹林里。
我奶拽了拽我爺的胳膊,她說:「老頭子,下山吧。」
我爺說:「走吧。」
我們幾個人下山,可剛走幾步,我就聽見野驢的慘叫聲,這聲音距離我們很近。
我爺瞬間慌了:「不好,出事了!」
我爺說完這話,就朝著山上跑,我和我奶急忙跟在后面。
跑到半山腰,就看見野驢趴在地上,它的前蹄被夾子夾住,血流了一地。
野驢被我們村的陳大福抓到了,陳大福臉上帶著笑:「叔,嬸,你們也來打獵?」
我爺說:「大福,這野驢救過我的命,我剛把它送到山上,你就把它抓了,你看能不能把它放了?」
陳大福愣了幾秒,他仔細地看了看野驢,然后對我爺說:「這就是把你送回來的野驢?」
我爺點了點頭:「就是這野驢。」
陳大福說:「叔,這野驢救了你的命,可它又沒救我的命,我在山上守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抓到一頭野驢,我不能放。」
我爺愣了幾秒,他看向野驢,野驢嘴里發出痛苦的叫聲,它的前蹄已經斷了,露出白骨。
我爺說:「大福,咱都是一個村的,咋樣你才能放?」
陳大福說:「叔,這是頭野驢值錢,它身上的驢皮、驢肉,還有它的驢鞭,都是值錢的好東西,看在一個村的份上,我把這頭野驢賣你。」
陳大福說完這話,就伸出五根手指。
我奶說:「大福,這也太貴了。」
陳大福笑了笑:「嬸,你不懂,城里人都講究吃啥補啥,這驢鞭能賣大價錢。」
我奶皺了皺眉頭:「老頭子,要不然就算了吧,咱家里的錢還留著給桂生娶媳婦哪。」
桂生是我小叔的名。
我爺看了一眼野驢,野驢也在看我爺。
我爺說:「老婆子,這野驢救了我的命,我也得救它的命,桂生娶媳婦的錢,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我爺說完這話,又對陳大福說:「跟我取錢去吧。」
陳大福臉上露出笑:「叔,你可真是大善人。」
陳大福說完這話,又把野驢前蹄上的夾子取下來。
野驢想站起來,可它的前蹄已經斷了,根本站不起來。
我爺和陳大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野驢弄上馬車,我們幾個人坐著馬車下山。
等到了家,我爺把錢給陳大福,陳大福數了數錢,高興地離開。
我爺看著驢圈里的野驢說:「你好好地養著,等你養好了,我就送你回山上。」
2
我爺說完這話,就進了東屋。
我奶在東屋里縫喜被,她嘆了口氣:「老頭子,錢的事你想好咋辦了嗎?后天可就是過彩禮的日子。」
我爺皺了皺眉頭:「實在不行就把家里的兩只羊賣了。」
我奶說:「把羊賣了,咱拿啥招待村里人喝喜酒?羊不能賣。」
我們村的習俗,辦喜宴會殺豬或者殺羊給村里人吃。
要是喜宴連肉都沒有,會讓人笑話。
我爺點了根旱煙,連著抽了幾口:「把家里的母驢賣了。」
我奶說:「把母驢賣了,咱用啥出門?」
我們村四周環山,想要去鎮上只能趕著驢車去,家里條件好的,會趕著馬車去。
我爺說:「先把母驢賣了,要是去鎮上就從村里人借。」
我奶撇了撇嘴:「就算把母驢賣了,也不夠彩禮錢,咱家母驢又瘦又小,要我說,你還是把野驢賣了,我聽大福說,野驢賣到城里能賣不少錢。」
我爺瞪了我奶一眼:「桂生娶媳婦的錢,我想辦法,你別打野驢的主意。」
我爺說完這話,就朝著院外走,也不知道他去干啥。
我奶皺了皺眉頭:「小豆子,你把驢喂了。」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
我跑到倉房,從倉房里拿出秸稈,我把秸稈扔到驢圈里,那頭野驢看了我一眼,它的前蹄雖然止住血,但好像還在滲血。
我又把秸稈扔到野驢面前,它低頭就能吃到。
等到晚上,我爺從外面回來,他從口袋里掏出錢。
我奶問:「哪來的錢?」
我爺說:「借的。」
我奶數了數錢:「用啥借的?」
我爺皺了皺眉頭,小聲地說:「咱家的稻田地。」
我爺話音剛落,我奶就來了脾氣:「你把稻田地租出去,咱明年吃啥喝啥?」
我爺說:「老婆子,咱先把彩禮錢過了,讓桂生把媳婦娶了,明年的事到時候再說,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總會有辦法的。」
我奶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轉眼到了過彩禮的日子,女方叫陳秀,陳秀和她爹娘,還有叔嬸都來了。
我家院里很熱鬧。
陳秀的爹說:「老哥,你家養的這公驢夠大的。」
我爺笑著說:「這是野驢。」
陳秀的爹一聽是野驢,瞬間眼睛都大了,笑著說:「怪不得這麼大,正好我家有兩頭小母驢,想借你家這野驢配個種,過幾天就把野驢給你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