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他跟王兵在看守所會面那件事,直接導致了王兵的自殺。
看守所還保留著劉君會見王兵時的監控,按照規定,律師探監的監控只有畫面,沒有聲音,至于劉君對王兵說了什麼,我們并不清楚。
事到如今,只能從劉君身上做文章。
劉君是律師,對我們警方的手段了如指掌,常規的手段肯定拿不下他。
不過,也正因為他是律師,知道怎麼趨利避害,倒也給了我們突破的機會。
我們按照法定流程去了劉君的律師事務所,在眾目睽睽下,依法對劉君進行了傳喚。
23
我傳喚劉君的事由是調查他代理的王兵的案子。
我沒有著急直接跟劉君面對面,而是讓他一個人在候問室待了兩個小時。
劉君怒火中燒:
「王兵的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你們還傳喚我干什麼,這符合程序嗎?」
我不以為意:「我傳喚你是完全合法的。」
劉君惱怒地說:「好,你找我了解情況,那你問問題啊,把我晾在這里是什麼意思。」
我笑而不語,打算繼續挫挫他的銳氣。
劉君看我接他的話,氣急敗壞地「呸」了一聲:「老子是守法公民!你等老子出去,馬上就找督察告你。」
我笑著搖了搖頭:「完全可以,不過現在你哪里都去不了……一個小時后,我再來找你。」
劉君怒吼:「你這是變相限制人身自由!」
一個小時后,我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時,劉君的脾氣已經漸漸收斂了,開始好好說話:「廖警官,咱們講講道理,你今天把我傳喚過來,卻什麼都不問,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平靜說道:「傳喚證上寫得很清楚啊,王兵殺人案!」
劉君無奈:
「哎喲,廖警官,我只是王兵的代理律師,我對他的情況的了解,還沒有你們警方了解得清楚,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啊。」
我搖頭:「不是不是,我要了解的不是王兵。」
劉君回應:「可其他的事兒我也不知道啊。」
我輕蔑一笑:「不,你知道。」
我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頓:「李洪在哪里?」
劉君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盯著我半晌沒有說話。
我又補了一句:「哦,對了,我說的不是死者李紅,而是你那位消失不見 20 多年的老鄉,李洪。」
我說這句話是想告訴他,無論是死者,還是他的老鄉,我都調查清楚了。
劉君驚恐地張著嘴巴,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一個小時后,我再來找你。」
這次,我沒按時出現,又晾了他兩個多小時。
再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平靜,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這樣的。
我問他:「想好了嗎?」
劉君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哈哈大笑:「劉大律師居然跟我玩這種把戲,真的是想不到啊。」
我解開他的手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示意他可以走了。
劉君沒有立即起身,將信將疑地問了我一句:「這就放我走了?」
「當然。」
得到授意,劉君站起來,往訊問室外走去。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看著他的背影,說:「你出去之后,我就放消息出去,說你已經交代了 1994 年清水縣殺人案的涉案人李洪的事情。」
劉君猛地回頭,氣急敗壞地說:「你放屁!老子明明什麼都沒說!」
我指了一下墻上的表:「你在我這里待了 7 個多小時,你說你什麼都沒交代,外面的人信嗎?」
「你……」
劉君一副吃人的表情,站在門口,出也不是,進也不是,臉耷拉著像一根苦瓜。
「想想王兵是怎麼死的,你現在出這個門,你猜你幾時會死。」
這句話,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如果無法撬開劉君的嘴,那麼我們可能會永遠無法揭開李洪的真實身份了。
劉君在門口站了至少有十分鐘,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最終,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坐回到椅子上。
他苦笑一聲:「你們問吧。」
劉君投降了。
我乘勝追擊:
「你先講講,你在看守所跟王兵說了什麼吧。」
24
劉君在對「看守所會見王兵」一事表述十分隱晦,他并沒有承認自己教唆王兵自殺的事實,但我們還是根據他的陳述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了事情的經過。
那天在看守所,劉君和王兵的前半段聚焦案件討論,對話都正常,但到了后半段,劉君將對話的重心轉移到了王兵的家人身上。
王兵問,他的家人是否安好?
劉君答,不好,汽配店關門,一家人像過街老鼠被街坊鄰居喊打,他的孩子們在學校被人欺負,上高中的女兒成績嚴重下滑,上小學的兒子被多人毆打。
劉君以其多年的律師經驗,巧妙地運用言辭,將王兵家人的境況描繪得極為凄慘,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煽動了王兵的情緒,使其陷入深深的悲痛與憤怒之中。
而且,劉君是王兵妻子聘請的律師,王兵沒理由不相信他。
劉君半開玩笑跟他說,或許只有他「以死謝罪」才能劃清和家人的界限,他的家人才能被公眾「諒解」
。
劉君先讓王兵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情緒,引導王兵放棄堅持的希望,再用之前看守所發生自殺的實例,偷偷傳授給王兵在看守所里自殺的辦法,并且暗示他,一旦自殺成功,他的家人還能申請一筆國家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