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張臉消失,只是怪物學會了偽裝成人類罷了。
甚至連天仙娘娘的傳說都可能是針對村民的精神入侵。
那我呢?
我就像養著待宰殺的豬崽一樣,被怪物謀劃著讓我的妻子生下它最好的宿體。
我給了它可乘之機。
我因為我爸根深蒂固的懦弱與迷信,我面對梅梅時的自卑與渴望,以及我對孩子的期盼……讓這個怪物用幻覺,編織出了溫柔、耐心、關愛我的姨媽。
我的內心各種情緒激蕩,又生出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感。
不管怎麼說,這次我真的把怪物拋在身后了,過了路口就回到城里了。
前方路燈如落在海里的星星,指引著回家的路。
可我總覺得遺忘了什麼。
這時,電話響了,是個陌生電話。
「您好,這里是中心醫院,您父親兩個小時前因中風去世了,一直打不通您電話,您……」
手機滑落在地……
那麼,在副駕上的是誰?
砰!
車撞上了前面的卡車,我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坐在副駕上微笑著的女人與我對視……
是石像?是它……
20
「生命體征正常。」
我睜眼,視野里是刺目的白光,才剛恢復視線,一把細而薄的刀就向著我的臉逼近。
痛!好痛!痛得意識模糊。
不知持續了多久,我聽到一聲——
「手術成功。」
「呼——」
白光暗了,我被救活了嗎?我的意識飄遠。
不對,我不是被救活了,我是被切下來了……
「你說這孩子她爸是不是中邪了?怎麼載著個石像一個人跑了,還撞上卡車。」
「聽說頭都撞爛了。」
「還好這孩子手術成功,以后還能過正常生活。」
「喂喂,你剛看到了嗎?它被切掉前……是不是睜眼了……」
……
我終究是被這怪物玩弄于股掌之間,最后輸掉了這場較量。
它成功了復活了,這個世界或將面臨滅頂之災……
白光滅了。
番外
我兒子從小就有些神神叨叨的。
像身體里多了個魂。
我們家,我這輩就我一個,他娘這輩也就她一個,也不知道他怎麼認為自己還有個姨媽的。
學了點新東西,就說是姨媽教的,我看明明是學校里學的。
有次他說姨媽教他唱歌,我以為是什麼兒歌,結果他唱的是我們村的祈福歌:
「天仙娘娘下凡來,
家家有兒福壽長……」
但娃一歲的時候,我就帶他搬出了村子,哪來的人教他唱歌?!
難道真有什麼姨媽?!
所以有一次我說,「那你帶我去看看你姨媽。」
他還真拉著我去了,走了好一段路,還不到,他垂頭喪氣地說:「太遠啦,走不到。」
我忍不住了罵他:「你小子成天不學好,還學人說謊,回去看我怎麼教訓你。」
這小子張嘴就哭,我拽著他回家,但他突然在我身后說:「建業, 你怎麼不回村了。」
我發誓,那聲音聽著真不像我兒子, 像個成年女人的聲音。
從此, 罵還罵, 但我也有些忌憚他。
我甚至還疑心過是不是他娘的魂還在他身體里。
我怕啊。
我媳婦說:「村里生兒子的,生完兒子人就死了,兒子還怪, 我們搬出去生。」
我不肯, 在我們家我說了算!這兒子是天仙娘娘降福生下來的, 能讓家里發財,我窮怕了。
再說了,我娶媳婦不就是為了生兒子嗎?
我騙我媳婦, 等你快生了, 我們就搬走,去鎮上醫院生。
結果媳婦在村里生, 果然就生兒子然后難產去了。
你一定猜不到這孩子生下來時有多怪!
他有兩張臉!
沒做手術,我兒子出生一兩個月, 他身上多的那張臉就消失了,一點點縮回去的,是天仙娘娘降福。
你問天仙娘娘啊。我七八歲時,村里就開始供奉天仙娘娘了,有天一道亮光落下,我姥爺他們都說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也有人說那是外星人, 外星人咋長得像個石頭,還一動不動的。
后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都傳, 這是天仙娘娘, 能保佑每家每戶生兒子, 兒子將來會帶這家人發財。
是啊, 我兒子沒讓我發財, 但身體健康, 沒病沒災的。
其他孩子們,讓家里發了財就身體越來越差, 都死了。
但天仙娘娘是神仙啊,怎麼可能附身孩子們,奪了孩子們的身體?
發財是降福,不是買命錢。
那多的這張臉, 肯定就是女人們的怨魂作祟!
媳婦嘛, 死了再換一個就行了,唉,不過……
你說是不是報應要來了,醫生都說我兒媳婦沒有女人生孩子那玩意, 怎麼突然就懷了,那生出來是個啥玩意,我心里慌慌的。
啊?怎麼知道哪張臉是多余的?管他那麼多,消失的那就是多的唄。
算了, 不說了,老哥,我回家給他們燉酸蘿卜老鴨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