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彌漫著一股子難聞的香火味道。
我頭一次覺得,香燭紙錢焚燒的味道,那麼難聞!
這讓我覺得異常的抵觸,厭惡,抗拒。
院內擺放著一張寬厚的長桌,那桌子被一張深黑色的布罩住,布上是玄奧晦澀的花紋。
而木桌的邊緣兩頭,似是竹筏一樣的翹起,和尋常桌子大不相同。
桌子兩側是兩個朱紅色的木質燈臺,上方則是頂著兩個八邊形的燈籠。
桌案最中央,暗銅色的香爐中插著數根燃香,裊裊白煙飄搖而起,再其兩側,也是暗銅色的燭臺,上頭點著兩根白燭。
一個青銅凈瓶,瓶口的位置有快要溢出的水。
這分明便是一個靈堂!
靈堂的后方,是一口棺木。
這棺木極大,木紋竟是透著淡淡的金色。
棺木的頂端,放著一個靈位……
此時靈位還是空著的,其上沒有刻字。
我抿著嘴唇,死死地盯著這靈堂,整顆心似乎都在從懸崖之上墜落,那失重感,幾乎讓我窒息!
“砰!”的一聲,我重重地跪倒在地上,我原本站著的位置剛好是臺階邊緣,便讓我整個人一滾,摔著趴在地上。
我心頭的撕裂感,讓我感受不到身上的疼,因為我心疼得快裂了。
我覺得自己雙眼都是模糊的,泛紅的,嘴巴里頭更是濃濃的腥甜味兒……
艱難地爬到了靈堂最前面,我死死地瞪著那棺材,拳頭狠狠地砸在地上。
每一下,都發出悶響,每一下,都痛入骨髓。
第387章 起卦!
轉眼間,我的手就變得血肉模糊。
忽而手肘被一只手按住,透著哽咽和擔憂的聲音入耳。
“別砸了,他若是還在,不會想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的。”這聲音,不正是何雉的嗎?
我呼吸更粗重,胸口上下起伏。
可我心頭就更煎熬,更痛苦。
下一刻,柳天牛平靜的話音,從堂屋的方向傳來:“先生的一雙手用來打算盤卜卦,端羅盤,指山點水,悲憫天下。”
“蔣先生對于你寄予厚望,他如今尸骨未寒,你便要在他棺木之前,廢了你這一只手,是否是想要他死不瞑目?”
隨著腳步聲靠近,一個筆挺的身影出現在我的面前。
柳天牛頭上依舊是沒有絲毫彎折的高冠,他剛正不阿的臉上,盡是肅然,雙目嚴厲地看著我。
我揚起的拳頭,僵在了半空中,呆呆地看著靈堂和棺材,心,更空,更絞痛了。
“蔣先生留下來了一些話,讓我轉達與你,你是要現在聽,還是要等你清醒之后,再聽。”
柳天牛再一次開口。
我艱難地閉上了眼,顫巍巍地松開了拳頭,將那懊悔壓在心底深處。
“我現在便很清醒,這輩子從來沒這麼清醒過。”我沙啞著聲音答道。
“他所說的話,你要銘記于心,決不能忘記一絲!”
柳天牛走至我近前,低頭看著我,眼神如若刀子一般凌厲。
“李陰陽,不敢忘,也不敢再教師尊失望。”我一字一句的說道。
柳天牛沉聲說道:“他的尸骨,暫且不落葬,存放于地相廬之中,什麼時候你陰陽術大成,陰陽界皆知曉你李陰陽,便是地相堪輿第二十六代傳人!那時候你帶著蔣盤回到這里,你二人,一人為徒,一人為子,送他下葬。這空著的靈位,便是留著到時候用。”
我睜大了眼睛,鄭重地點頭。
“他曾應允一人卦象,只不過那人再未曾出現過,若是有一天,有人拿著一柄陰陽尺找你,你要替他給那人算一卦。”
“離開地相廬,你可隨我回一趟九河縣,解決你的緊要事情,便可啟程去紅河。”話音至此,柳天牛便長嘆一聲。
他目光幽深地看著我,又道:“蔣先生譽滿天下,希望莫要在你手中毀了。”很明顯,這最后一句話,就只是單純柳天牛對我所說了。
我跪直了身體,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壓下心頭所有的悲傷。
喃喃道:“師尊,你且放心,陰陽不會再犯錯了,我會很快帶著蔣盤來的。”
我身旁的何雉,神色總算松緩下來不少。
抬頭,我一眼就瞧見了堂屋桌案上的一系列物事。
包括骨相,宅經,金算盤,還有之前我取出來的地支筆,天干硯,以及定羅盤,甚至還有幾件小物事。
腦海里,回蕩著蔣一泓臨終所說的每一句話,我抬腿快步走進堂屋。
金算盤放在一個長條的木匣子上頭,木匣子還有背帶,很明顯,這是裝金算盤的東西。
硯臺,筆,羅盤依舊,此外還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柄格外精致的刻刀,尖銳的刀鋒,仿佛觸碰一下就能刺穿皮膚。
宅經之中有一種鎮物為木雕人,不同的亡命年月,就有不同木材的木雕,這刻刀應該便是木雕的工具。
我將定羅盤掛在腰間,地支筆天干硯,以及刻刀貼身裝好。
最后我并沒有裝起來金算盤,而是扭頭看著柳天牛。
這會兒他已經跟到堂屋門口了。
何雉則是進了堂屋,站在我身后,乖巧安靜,一言不發。
“柳道長,我不會食言,這第一卦,我現在就幫你算。”我沉聲開口道。
金算之法我已經銘記于心,雖說還沒有那麼熟稔,但有蔣一泓的口傳心授,我內心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