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更是充滿了死寂。
他不再看我,沒說話,甚至沒跟上,只是撐著扶拐,朝著城內走去……
第144章 壩州、唐鎮
我本來很想退后回來,因為那老頭的眼神,表情都讓我很不舒服。
可他這樣直接走了,更讓我覺得不對勁。
我腦袋便杵在窗戶外頭,怔怔地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車在大路上走得越遠,老頭也逐漸消失在視線中……
我腦袋里莫名就冒出來個念頭……
那老頭,就是更夫嗎?!
他是在這里巧合地看到我,還是說,他就是在這里等我?
孔慶喪命兩天有余,該發現的人,肯定早已經發現……
紙人許都那麼忌憚更夫,他能知曉我們進出霍家,孔慶喪命我們受傷,自然不奇怪……
我脖子都僵硬了,抽身回來,坐在了位置上。
這時我更驚愕地發現,紙人許已經沒在閉目養神了。
他此刻的動作才怪異,雙手繃緊,一根細細的鋼絲,就在他雙手之間。
鋼絲勒著他的掌肉,仿佛要將手掌割斷。
并且自他的肩頭位置,竟然搭著半個紙扎人。
說是紙扎人,它黃中泛黑的粗糙紙皮,就像是人皮……
空洞的眼眶,張開的嘴巴,更是充斥著死寂。
立時,我額頭上便滿是汗水,驚疑不定地喊了聲許叔。
紙人許繃緊的身體,這才稍微松緩了一些,那根繃緊的鋼絲也松弛下來。
他肩頭上的那個紙扎人,嗖的一下便進了方形的背簍。
“那老家伙,黃土都埋到脖子根了,死了徒弟不趕緊找一個,竟然有時間來這里守城門。”
紙人許半垂著眼瞼,狹長的狐貍眼中透著陰冷和死寂。
他這番話,更是確定了我的想法……
那人就是更夫無疑!
我這才想到一個可能,更夫沒動手,是因為紙人許在車上,并且還是這全力以赴的架勢麼?
那發黑的紙皮,該不會是用的黑煞尸皮?
思索之間,我忽然又想到一個可能,不安道:“現在我走了,更夫會怎麼樣,他會去找霍家,還是會去找……何雉?!”
“霍家?霍坤民現在要報仇,一個不想要命的鄉紳,手頭還有槍,又有昌林跟著,這老東西覺得自己要提前上路了才會去。”
“不過,他還真的有可能去找何雉。”紙人許的食指和大拇指捏著自己的下巴。
我心頭登時又是一慌,馬上就要開口,讓黃七停車。
紙人許眼神微微一動,輕聲說道:“不要小看了何家鬼婆子,老鬼婆子看似獨身一人,只帶了何雉這麼個孫女,可鬼婆又叫神婆,他們比撈尸人多,比接陰婆多,幾乎十里八鄉就會有個鬼婆子,并且鬼婆子一脈相傳,更夫還能隨便找徒弟。”
“鬼婆子不是護短,下一代血脈就是他們的命根,誰敢動,都是不死不休。”
“何家的老鬼婆子年紀也不小了,還養了一頭好幾十年的狼獒,更夫去,也要做好共赴黃泉的準備,他也沒那麼蠢。”
紙人許這番話,讓我面色再變,心頭更是惴惴不安。
看似他說更夫對付誰都不好對付,可那也只是因為更夫太老,動手容易一起死。
可那也是建立在更夫怕死的前提下。
若是他不怕死,找不到我,也要找個人報仇呢?
是霍家先出事,還是何雉那邊先出問題?
我正想就這件事情和紙人許爭論。
可還沒等我開口,紙人許像是看出來我在想什麼。
他淡笑了一下,語氣平靜地說道:“或許他是看準了霍家他去不了,何家村也不能去,想在你這里撿漏呢?又發現我跟著你,自己灰溜溜再去覓個徒弟?”
我一愣,紙人許這話,的確不無道理。
天色越發陰沉了,甚至從車窗吹進來冷風,嗚咽的風聲就像是悲哭。
紙人許垂下頭,似是繼續養神。
低語聲也同時響起:“老鬼婆子手段比你想得深,死了苗光陽都沒死他,想好自己應該怎麼辦吧。”
這句話罷了,紙人許便再無聲音了。
我沉默,也不再開口說話。
風越來越大,風中還夾雜著一些雨點,車門外頭傳來了黃七急促的說話聲,讓我關一下窗戶,馬上要下大雨,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到前頭的蓋縣落腳,休息一晚上再出發。
我思緒被這聲音牽回,我伸手去關了車窗。
再次摸出來仿制羅盤,我怔怔地發呆。
不多時,轟隆的悶雷響起,外頭傳來了嘩啦嘩啦的雨聲,還有雨點落在車廂頂上的噼啪聲。
這場雨,來得比想象中的大,更是比想象的急。
我們最后是找了個路邊的驛站避雨,稍微雨小了一些之后,才趕去的蓋縣。
等到蓋縣的時候,都已經是天黑……
隨便找了個客棧休息,朱家就在蓋縣,不過我卻沒去拜訪。
第二天清晨,我們就直接上了路。
我們一路急行,只是在謝滿倉說馬耐力到了極限,要換馬的時候才在城里歇腳換馬,平日的時間,我們都一直在路上,日夜兼程地趕路。
我見到路上不少人逃荒,甚至還看見扛槍的兵,他們也在匆匆趕路。
在經過一些山谷,或是荒無人煙的地方時,謝滿倉還會略有畏懼地和我們說,可能有人跟著我們,多半是劫匪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