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馬南山在安裝空調時驚訝地發現,樓下住戶客廳嬰兒床里女嬰的長相,竟與女兒馬如月幼年時極為相似。Ўȥ
放下鋼索,馬南山望著嬰兒床里,剛學會站沒幾天的袁平安,竟不由得癡了。
袁平安雖剛十一個月,卻也不怕生,扶著嬰兒車的圍欄,對著陽臺外的馬南山咿咿呀呀叫起來。
馬南山也隔著玻璃,和袁平安打起招呼。
就這樣,馬南山和小平安的互動,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直到天黑才回宿舍。
而這個沒文化的農村男人,竟以為偷看別人的孩子是違法的,所以在我們對他進行抓捕時,他才沒有感到詫異。
又或者,上天帶給他的磨難已經太多,所以他才會把即將面對的牢獄之災,當作理所當然。
「趙隊,問過空調公司和別的工人了,可以證實案發當天,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八點,馬南山一直和工友,在城南一家新建成的公寓安裝空調。」
就在這時,一名同事推門而入,匯報了最新的案件進展。
同事的意思我當然明白,馬南山對于此案,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也就是說,馬南山說的都是真的。」
我暗自思忖。
「實在對不起,馬先生,是我們搞錯了,您現在可以回去了。」
一旁的兩個同事,立刻打開了馬南山手腕上的手銬。
看著同事們的舉動,我面沉如水,不光是因為險些冤枉了好人,更因為……
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斷了。
「警官,俺還有個事必須得說!」
馬南山干啞的嗓音中還帶著哭腔,我本以為他是對自己突然被抓來一事耿耿于懷。
沒想到馬南山卻握住我的手。
「你剛才說囡囡被人害了,請、請務必抓住兇手。
「還我的囡,還小家伙一個公道。」
9.日盡
七月十一日,距離李局長規定破案的期限只剩最后一天。
案子依舊毫無進展。
樓道里的監控查了又查,法醫將兩具尸體驗了又驗,技偵科的同事在房間里找了又找。
卻始終沒有發現能證實兇手身份的線索。
已近深夜,辦公室里只有兩個女同事還在整理案件資料,警局內外鴉雀無聲。
與日俱增的輿論壓力,令得整個刑偵支隊的氛圍異常肅穆。
我立在警局大院里,抬頭望著幽深無垠的天空。
天上沒幾顆星星,唯有西南方的啟明星比較明顯,卻也只是散出昏暗的光。
整個天空仿佛被一層黑霧籠罩著。
「隊長……」有人輕聲喚我。
我聞聲扭頭看向身后,是小耿。
「小耿啊,還不回家,這幾天累壞了吧。」
「不累,既然選擇了干刑警,我早就做好熬夜的準備了。」
到底是年輕人,縱使是和我一樣接近三天沒有合眼了,小耿卻依然不顯疲態。
「隊長……」小耿欲言又止。
「說就是了。」
「十四天了。」小耿咬咬牙,「案子還是沒有進展,要不,我和兄弟們去跟李局求求情……」
「小耿啊……」我打斷小耿。
「你說咱們為啥要當警察?我覺得你、我,包括李局長應該都只有一個答案,就是為了鏟除社會上的蛆蟲,給老百姓創造一個安全法治的生活環境。
「和這些相比,一個刑警支隊隊長的位置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苦笑一聲,揉揉滿是疲倦的眉眼。
「可是李局那邊……」
小耿依然滿腹擔憂。
聞言,我卻是不作回應,只是又望向天空西南方的位置,那里的啟明星光輝依然未曾減退。
我伸出手,仿佛是想去觸碰那數千萬公里外的星辰,喃喃道:「還是得去找你嗎?」
10.瘋人
我隨后的舉動令小耿很是不解。
因為我在半月之期的最后一天,沒有繼續研究案情和勘查案發現場,而是帶著兩包水果去了本市規模最大的精神病醫院。
緩步走進醫院一樓的大廳,前臺的護士對我已很是熟悉,只是打了個招呼,并沒有要求我填寫探視單。
穿過兩道鐵門,我立在一間病房門口,我想敲門,伸出的手卻懸在半空。
猶豫了半晌,我還是輕輕敲了敲白色的房門。
「請進。」
門內傳出的聲音儒雅、清朗、富有磁性,讓人聯想到山間的溪流和蘇軾的詩。
邁步走進可能是全醫院,唯一一間病人可以自由出入的病房,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坐在床邊、捧著本《道德經》在看的身影。
聽到我和小耿的腳步聲,那個身影放下書,抬起頭。
我隨即看到那張熟悉的、總是帶著淡淡笑意的、滿是皺紋的臉。
「來了。」γƶ
那個身影仿佛對我的來訪并不驚訝。
「陳隊,你又瘦了。」
我并不坐下,在他面前我總是有些拘謹。
「唉,人老了嘛,總會顯些疲態。」
陳隊依然微笑著,扭過頭對正趴在床上玩布娃娃的一個約莫五六歲、小臉圓嘟嘟的小女孩吩咐道:「心心,去幫趙叔叔接袋子。」
「這是心心,我閨女,我結婚結得晚。」
見小耿面露錯愕,陳隊解釋道。
顯然他也知道,以他的年紀有一個五六歲的女兒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聽到陳隊的話,我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我說著,將水果放到桌柜上,見小耿仿佛有話要問,我擺擺手示意他稍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