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敢跟別人說起過這件事。
03
夜深了,村里的蛙鳴也變得詭異了起來。
以前聽到的蛙叫都是「咕咕咕咕呱」,但現在總覺得有無數青蛙在「咯咯咯」笑。
風從河邊吹過來,溫和卻又冰冰涼,帶著一股子淡淡的水草味。
我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正要昏昏睡去之際,天花板上突然浮現出一張女人蒼白的臉。
她咧著嘴,漸漸向我的臉上靠攏。
我驚恐萬分,身子卻動彈不得。
她的眸子里滲出血來,順著她的面龐滴落在我的臉上和脖子上。
那血腥臭又冰涼,還摻雜著一股河水的味道,涼透到了我的脊柱里。
我以為自己做噩夢了,可她垂下的發絲濕漉漉地劃在我的皮膚上,又讓我覺得異常清醒。
這不是夢!
我開始努力掙扎,可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來。
「記得我嗎?」
她拖長又沙啞的聲音問道。
「記……」我顫抖著擠出聲音答道。
「把東西還給我!」
她忽然瞪大了眼向我撲來,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白上布滿的血絲。
就當她要碰到我額頭的時候,突然閃現出一道光。
我再醒來的時候,媽媽正偏著脖子在床邊推我叫我起來吃飯。
她的脖子偏得很厲害,都快貼在肩上了。
「媽,你落枕了?」
「沒有啊。趕緊吃飯,我去砂場上班了。」
叫醒我以后,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飯,照例去開小賣部的門。
偶爾有村民從我的小賣部門口路過。
一個,兩個,三個……
看到他們的樣子,我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他們全都歪著脖子,卻一如既往地跟周圍人打趣。
每個人都是踮著腳尖走路,像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將他們吊了起來。
可他們卻絲毫感覺不到異樣。
緊接著,太陽突然變得昏暗,無故從天空中隱去。
又一次日食來臨了!
整個村子一瞬間進入如同黑洞一般的冥夜,和上次一樣,燈不亮,手機也不亮。
但這一次,被吞噬的東西似乎不只是光。
黑暗之中,我總覺得腦袋上空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飛舞,又有什麼東西在往我身子里鉆,卻又很快退了出來。
這次日食,持續了整整一天。
天再亮時,周圍一切都變了。
04
「小花,給我拿支紅霉素軟膏。」
二狗叔歪著脖子,不停地撓著自己的手臂。
我看到他的皮膚都被抓爛了,如同龜甲一般皸裂開來,滲出膿血。
「你要不還是去衛生院看看吧,你這有點嚴重了。」
「不嚴重的嘛,就是有點發炎而已。」
見他堅持,我還是從柜臺上拿了支藥膏給他。
他付完款,踮著腳走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正擔心著,遠遠地看到我媽從采砂場回來了。
昨天日食,她應該是倒不了班,在那邊待了一宿,沒回家。
媽媽越走越近,我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
她仍舊是歪著脖子,踮著腳尖向我走來的。
「媽,你的脖子和腳!」
她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圈。
「沒問題的嘛,你這娃,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我怎麼了。」
「你看你看,周圍的人都像你這樣。」我焦急地指著不遠處的幾個歪著頭踮著腳走路的村民說。
「大家都好好兒的啊。去給我拿幾支紅霉素軟膏來,最近河邊牛虻多,大家都被叮了,有些發炎……」
我看著她的皮膚,雖然不如二狗叔的那麼嚴重,卻也開始潰爛紅腫了。
「媽,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呢!讓你拿幾支軟膏,我給大家伙兒送過去。」
我拗不過她,只好乖乖地從柜臺上拿了幾支遞給她。
目送她扭曲詭異的背影離開后,我癱軟在了地上。
這時候,健哥又蹦蹦跳跳地從我店門口路過,嘴里仍不住地念叨著:「腰子,腰子,腰子……」Ӱz
我實在沒有心情招呼他過來喝可樂了。
「可能全村只有他一個人是正常的吧……」我無力地自言自語道。
「也許吧。」一個聲音突然應道。
我一扭頭,正是昨天的那位老爺子!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閃現出一絲失落。
我卻仿佛看到了救星,立馬爬起來拍了拍屁股。
「大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大家都那樣走路。」
「那是引魂絲,是怨靈索命用的,要報復誰,就會用一根絲系住他的命魂,把他高高吊起來,漸漸地將魂魄抽走,最后只留下一具軀殼,全身潰爛,臟腑枯竭,痛苦而死。」
「他們那樣走路不覺得奇怪嗎?」
「被引魂絲系上的人,自己是察覺不出異樣的,也看不出別人的異樣。你之所以能看見別人的怪異之處,是因為那天我在你額頭抹上的血,可以短暫開啟你的天眼。」說完,他又無奈地打量了我一眼。
「大爺,您一定是個高人,你救救我們吧!」
「你們這個村肯定有人作了大孽,才會引起怨靈蓋日這麼可怕的事情!如果一個人沒做過壞事,引魂絲是系不到他身上的。」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怒斥道。
「怨靈?什麼怨靈?」我想起了昨天第二次日食,這也是老爺子第二次提到「怨靈蓋日」這個詞了。
「你不妨抬頭看看,現在,只有你我兩個人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