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你別不高興了。不能出去玩,我陪你打游戲好不好?」
我不想回想,但過往涌入我的眼前。
我看見十五歲的容慎為了我一句戲言,折了九百九十九只千紙鶴送我。每只千紙鶴展開后都寫著一句話。
「芊芊,祝你金榜題名。」「芊芊,祝你每天開心快樂。」……
直到我拆到某一只,里面寫著:「芊芊,我好喜歡你。」
我看見十七歲的容慎因我生病而心急如焚。當時我爸在外地出差。他在外地參加全國競賽。可聽說我的檢查結果不知是良性還是惡性。他放棄了十拿九穩的競賽,從集訓隊離開,乘了最快的飛機來醫院找我。連我爸都沒有放下生意第一時間來醫院,可容慎就那麼出現在我面前。他朝我微笑,讓我不要緊張。無論是什麼結果,他陪我一起等。
我看見十八歲的容慎小心翼翼地在樟樹下吻我,和他低頭親吻秦霜霜的畫面漸漸重合。
我越想,越是恨。
4
我在校外碰到了陳硯。
他在一家未開的門店屋檐下抽煙。
檐外的雨淅淅瀝瀝,我跑了過去,站在陳硯身邊。
他把煙拿下來準備滅了的時候,我開口:「沒關系,陳老師,我不介意煙味。」
陳硯側目朝我看來,問我:「你是 p 大的學生?」
「不,我是隔壁 h 大的。」
陳硯點頭,語氣還算溫和。「你知道我?」
「陳老師這麼年輕就當上教授了,又是 xx 行業的翹楚,想不知道都難吧?」
他若有若無地笑一下。
許是聽多了奉承,陳硯滅了煙后說:「嗯……教授沒你想象中那麼高大上。」
「是嗎?」
我靜靜地看著屋檐外的下得越來越大的雨,與陳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陳老師,哪天我能去聽你講課嗎?我有個同學就是你的學生,她說你的課很有趣。」
陳硯云淡風輕地回答:「我的課堂是開放的,只是,你同學八成是在騙你。因為我的學生都覺得我的課很難且枯燥。和有趣這詞怎麼也不沾邊。」
我笑起來,「陳老師,那也許我同學的意思是,你這個人很有趣呢。」
陳硯看向我,我微笑回視。
「你同學叫什麼名字?下次上課我點他起來回答問題。」
「回答不上來會扣分嗎?」我問道。
「會哦。」陳硯溫和地回答。
「那我可不敢透露她的姓名了……免得她因為失了平時分來追殺我……」
陳硯笑起來的樣子,和容慎有一點點像。我忍不住愣了會兒神。
他見我看著他發呆,問了句:「怎麼了?」
「沒什麼。」我搖頭。
5
我拉著張悅去聽陳硯的課了。
他在課堂上看到我時,頓了下。
他還記得我。
我認真地聽了課。
課后,我拿著筆記去找陳硯。
他正在關電腦。
「陳老師,你是不是太謙虛啦?你的課明明就挺有趣的呀。」
陳硯抬頭看我,又看了眼我端端正正的筆記。
「有趣?和你一起來的朋友都被無聊得睡著了。」
「悅悅是文科生,被我硬拉來的。我覺得你講得引人入勝。」
「是嗎?」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看著我一臉認真的神情,玩笑似的隨意說了句,「那歡迎你以后報考我的研究生。」
我研二了。
「真的嗎?那老師我能加你個聯系方式嗎?萬一哪天真報考 p 大,到時候給你發自薦信。」
陳硯沒拒絕,給了我他的手機號。
6
第三次見到陳硯,是在清吧里,這次是完全的意外。
微醺的我看到了經過的他,主動打招呼。
「這麼巧哇,陳老師。」
也許老師這個詞讓他下意識地以師長的角度看我,即使我不是他的學生。所以他在去朋友的桌子前,還不忘提醒我們:「你們少喝點。」
我喝得暈頭轉向的,被張悅扶著,隱約看著陳硯那張臉。
再一次想到了容慎。
然后我就站在他那桌不走了。
陳硯的朋友打趣他:「硯哥,這美人妹妹誰啊?」
我沒聽清陳硯答了什麼,只傻愣愣地看著他的臉,然后無聲無息地落淚。
陳硯起身,遞來一張紙巾給我。
他問張悅:「她喝了多少?」
張悅想了想,「真沒多少,芊芊這是酒量差。」
我聞到陳硯身上的味道,那是和容慎不一樣的味道。
眼淚更加落個沒完了。
陳硯看我一眼,問我:「怎麼了?什麼事哭成這樣?」
我誠實地回答:「失戀了。」
「看來我猜錯了,我還以為是你考試掛科了。」
我哭得更兇。
陳硯有點無奈,一直安慰我,看我們倆實在不像樣,他打了個招呼,要把我們倆送回學校。
7
陳硯在車上放歌。
我聽了半天沒聽出是什麼,一旁的悅悅還在幫我罵渣男。
前排的陳硯聽了半天問:「被劈腿了,這麼慘?」
「也許是我不夠好吧……」我喪氣地說。
「道德敗壞的是他們倆,你在這自責什麼?」陳硯錯愕。
「陳老師說得好。」悅悅啪啪鼓掌。
我靜了一會,問陳硯:「你是不是沒戀愛過?」
他沒否認。「嗯。」
「那你可能不會懂吧。」
恨得抓心撓肝的,又忍不住想是不是我真的不夠好。如果那段時間我多關心他一下,秦霜霜是不是就沒機會乘虛而入了。
我知道這樣想不對,我知道容慎劈腿了。可二十年的情誼亦真真切切地梗在我心口。
要跨過,先得從我心里把那段二十年跨度的時光剜出來。